卫寒阅摇头道:“穆隐深,你还没看出来吗?我的目的便是在这牢狱内, 以死囚犯的身份死去。”

穆隐深唇颤了颤道:“我不明白, 阿阅……我不明白。”

“我须得将你送上帝位, 令你对我生出情意,再将你的心踩碎,从尚未见到你时我便做好了打算。我从未爱过你,自始至终唯有利用, 我从不在意你的感受,你爱我越深、心中越痛苦, 我便越得益……即便如此,你也要劝我出去吗?”

穆隐深听罢唯一的念头, 竟是感谢他的坦诚。

家犬并非一定要得到饲主的爱意……纵然偶尔有些奢侈的念头, 但倘或对方必得以他的痛苦为养分,那他将毫不迟疑地自我献祭, 为心爱的饲主奉上自己所能给予的一切。

“无妨的……无妨的阿阅,你要如何对我都随你心意, 只要你莫伤害自己。”

卫寒阅失笑道:“除了求死外, 我哪有自伤之处?”

穆隐深哪里受得住他将「死」字轻易出口,闭上眼, 终是恨恨道:“你想都别想!要入狱, 我陪你, 要……除非杀了我!”

可他这样强硬地说完又立时懊悔, 下巴蹭着卫寒阅微凉的雾鬓, 无能为力又卑微地乞求道:“阿阅……先生, 求你……你才二十四岁,天下才刚刚平定,往后数十年的安逸唾手可得,何必……何必急于一时!”

卫寒阅游刃有余地骗他道:“虽说这一世我得死,可来生必定会重逢的。”

穆隐深几乎陷入恐慌,惶惶道:“来生太远了……阿阅,你此生的平安尚且如空中楼阁,又安能保证来生?”

他实在被这无能为力的感觉逼疯,胡乱地啄吻卫寒阅的乌发、颊侧、耳廓,将那冷月清霜似的肌肤揉出云霞般的绯红,和着焦灼与空虚参半的粗重呼吸,在仅由一幅绡帐掩蔽的牢房内惹人无限遐思。

卫寒阅察觉熟悉的、发高热似的体温,便知穆隐深又犯了病,偏头果见他面上情态如饥肠辘辘的猛兽——万般隐秘艳情的避火图上多见此种神色。

卫寒阅薄韧的双唇被他衔住,深吻时声响如鲲鹏击水,总教人浮想联翩,构思出诸般亲密旖旎的场景。

“堂堂天子……唔……”卫寒阅勉力开口道,“在这庄严肃穆的大理寺内发起病来……穆隐深你知不知廉耻?”

“不知,阿阅……狗要知什么廉耻,能伺候得主子开心才要紧……阿阅,阿阅,先生……哥哥……宝宝……主子……菩萨……你救救我,亲一亲我……求求你……”

他乱亲一气,越唤越没分寸,卫寒阅仰首在他怀中,却连喝止他的力气都无。二人吻了太久,卫寒阅双靥连同脖颈被弄得湿红一片,唇珠甚至微微红肿,仿佛烂熟的朱果,勾得人抛却理智欲待攀折,又不忍其承受哪怕一丝一毫的粗蛮的蹂躏。

毕竟场合特殊,穆隐深断不会在此真刀真枪地燕好——只得以惊人的意志力极力按捺已几近失控的心思。

而即便如此,这样饱含爱欲的狂烈激吻也已足够悖逆荒唐。

卫寒阅几乎要融成一江流淌在穆隐深膝头的春水,以至于被夺入另一怀抱中时,尚处于懵懂的真空之中。

似有万钧重的拳头狠狠砸在穆隐深面上,卫辘轳暴怒的声音响起:“穆隐深你知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你自己不要脸便罢了,还要纠缠于他!”

一刹那的骤然爆发往往是积怨已久的结果,卫辘轳对穆隐深夺走卫寒阅的关注、卫寒阅的辅佐、卫寒阅的拥抱与亲吻早已忍无可忍、深恨已极,无数长夜里独守空房的孤寂、嫉妒发酵数年,在再度目睹穆隐深拥着卫寒阅纵情之时终于破闸而出。

他下手丝毫未曾留情,拳拳皆朝穆隐深头面而去,穆隐深不过被动一瞬,反应过来后亦竭尽全力回击过去——他的恨实在不比卫辘轳少半分。

卫寒阅不疾不徐地拢了拢衣衽与裙摆,端过卫辘轳随手搁下的菱粉栗子粥,优哉游哉地享用起来。

待二人俱鼻青脸肿辨不出原先的出众相貌,方将手中的霁蓝釉勺投出,精确无误地打中了卫辘轳的右手手背。

力道不大,却足以令卫辘轳顷刻间收敛锋芒,撤了拳头手足无措地望向似笑非笑的卫寒阅。

穆隐深却是见卫寒阅约束卫辘轳而毫不理会自己,心中便一样惴惴不安起来。

两只大狗顶着一脸淤青与破裂淌血的嘴角笔直地站军姿,卫寒阅心中好笑,面上却八风不动,意有所指道:“瓷勺不比海棠花称手。”

卫辘轳晓得他指的是当年自己借切磋之名,对周凭轼发泄私愤之事,仿佛愈发理亏,唯恐自己在卫寒阅心中的印象成了个莽撞蛮横的武夫。

卫寒阅摇头道:“穆隐深,你还没看出来吗?我的目的便是在这牢狱内, 以死囚犯的身份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