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对方提出的问题,正抿了口朗姆酒的安森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放下酒杯,目光转向忐忑不安的埃里希:“话又说回来,今天那些代表们在提议桉的时候,似乎都很保守呢,完全没有当初在猎枪俱乐部集会时的气势。”
“不准白厅街警察擅闯民宅,不准税吏随意勒索…除了这两条,提的都是些‘社区卫生环境’,‘街道交界处道路民宅归属’这种无关痛痒的内容;涉及到要求拨款的,也只有我们强推的‘煤炭黄油法桉’一条。”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埃里希莫名的看着他,完全是理所应当的口吻:“其它的法桉且不论,这可是直接要从那些大人们口袋里掏钱的大事!”
“别看口号叫喊的震天响,在场谁不知道法桉能通过,不过是那些大人们迫于形势,不得已答应罢了;究竟能容忍到什么时候,何种地步,大家其实心里都没谱。”
埃里希教员叹了口气,看着依旧平静的安森:“所以市民议会法桉…真的能像您当初说的那样,得到那些大人们的重视吗?”
“会的,一定会的。”安森缓缓的点头:
“一个人,或者一个组织究竟能拥有多大的权力,关键其实不在于本身如何,而是究竟有多少人原因相信;当人们不愿因相信你的时候,哪怕贵为国王,也得不到任何的重视。”
“反过来说,虽然现在的市民议会看上去真的就像个不靠谱的草台班子,只有几百个自诩‘代表’的家伙聚集起来自娱自乐;但只要克洛维城几十万的民众相信,那些曾经枢密院里的大人们相信,它就真的拥有说一不二的权力。”
“那……”埃里希抽动了下喉咙:
“要怎么做,才能让大家相信?”
“很简单,只要让议会的法桉通过并且实施就可以了。”
安森用轻飘飘的语气道:“只要拿到法桉的总理执政厅真的按照议会的法桉采取行动,为外城区的贫苦民众提供廉价的煤炭和黄油,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听到这话的埃里希童孔微微骤缩,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你、难道说你……”
“我已经,和路德维希执政私下里达成了协议。”安森微微颔首:“那个法桉一定会通过的,届时整个克洛维城的人就都会知道,市民议会不是什么自说自话的草台班子,而是全新的,与过去截然不同的新制度!”
“在议会刚开始的时候我说过,市民议会的成功将成为国民议会的先声…埃里希,这是一场不流血的战争,成功了,我们…将颠覆整个王国,颠覆过去千年,秩序教会和帝国所创立的,持续至今不曾改变的制度。”
一言不发的埃里希低着头,右手死死的攥着酒杯,按住膝盖的左手指关节“卡吧卡吧”的作响。
“安森…巴赫。”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知道,最开始我决定加入你的时候,真的只是因为散兵科实在是没落了太久,而你又是迄今为止第一个以散兵科毕业生身份,成为将军的人。”
“我想过,如果和你走得太近的话,陆军部还有哪些大陆军学派的权贵们,肯定不会给我什么好脸色;不过我也不在乎了,毕竟都落魄了成了现在这样,再差还能差到哪儿去?”
“但后来…呵呵,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在陆军部完蛋之后,我才终于发现你这家伙居然是有野心的;你根本不是只想要拿回清白,而是趁机向上爬!”
安森静静地看着他,抿了口朗姆酒。
“不过话说回来,只要有机会,哪个士兵不想着更进一步,甚至做着建立军政府,独裁王政的春秋大梦呢?”埃里希笑了笑:
“野心家我见过,有梦想的年轻人我也见过,但像你这样…有梦想的野心家,我真的是第一次见。”
“如果只是为了争夺哪个位子,虽然难度是有的,可在路德维希少将面前,你也未必没有争取的机会;甚至后退一万步讲,我听说你在新世界那个自由邦联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不回来,起码也是殖民地总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