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微微颔首,眼神中流露出慈祥的光彩:“我明白您的想法,但…答案或许并不会让您感到十分满意。”
“很多人觉得,秩序之环所守护的永恒秩序是完美无瑕的,它诞生自数千年前的七大骑士时代,又在之后的千年间不断延续,完善,并且愈发的完美,直至彻底成为所有人心目中绝对至高无上,绝对不可置疑的存在。”
“但事实并非如此…您或许并不清楚,如果让千年之前的龙骑士赫瑞德看到如今的帝国,他大概并不会认为这是他希望中的模样;那时的七大骑士互相平等,皇帝的宫廷内甚至还能看到旧神派施法者的存在。”
“至于之后的教派分裂时代更是如此,皇帝和领主们甚至用自己的方式阐述秩序之环的教义,自说自话的为神而战相互征伐…那个时代的教会是如此的弱势,以至于连解释教义的资格都没有了。”
“而到了现如今,生活在圣徒历一百年之后的我们更是如此——百年前的先辈们绝对无法想象,一个叛教者可以被奉为圣人,甚至以他定制历法;如果让那时的教宗看到如此景象,恐怕也会怒斥我们是不忠于信仰的异端吧?”
激动的小国王突然露出了有些失落的神色,垂下头的他沉默了片刻,又看向总主教:
“那…您的意思是说,现在的克洛维也到了应该做出改变的时候了?”
“不不不,我并没有要干涉您想法的意思。”老人摇了摇头:
“只是作为克洛维至高的掌权者,您或许也不妨认真思考一下,真正能够代表克洛维的究竟是什么?”
“您的母亲,摄政王太后陛下认为是奥斯特利亚王室,国民议会认为应当是所有纳税并且为克洛维做出过贡献的民众,贵族们认为应当是所有血统高贵之人…而您呢?”
“我?”
“是的陛下,您也应该拥有自己的想法。”
“可母亲,我是说摄政王太后从不允许我发表任何言论。”小国王显得很委屈:“我也明白她那么做的苦衷,因为我很可能会说错话,而如果说错了话就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嗯……如果在不正确的人面前,是这样的。”
老人长吟一声:“可我不是,我只是个教士罢了,教会人员不得干涉世俗事务,您大可对我畅所欲言,反正不会有任何后果。”
“真的?”
“千真万确,陛下。”路德·弗朗茨周身洋溢着慈祥的气息:“但说无妨。”
那一瞬间,尼古拉斯激动的瞪大了眼睛。
在他的印象中,从登基加冕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询问并且承诺自己可以畅所欲言的机会;其它哪怕是在放松的时候也必须保持“君王的威严”,否则哪怕只是稍微松懈,仿佛都会让这份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王冠蒙尘。
“我…我其实,其实认为那些国民议会代表们说的话,很有道理!”小国王压低了嗓音,吞吞吐吐:“母亲总说他们是一群叛上作乱的暴徒,但实际上…如果他们真的是暴徒,早就应该进攻王宫,而并非在外面这么有序的…抗议不是吗,总主教大人?”
“是吗,还是说…另有原因?”老人淡淡的一笑:“陛下这是您自己的见解和想法,我只是您的倾听者而已,并不会干涉您的行为。”
“不过我倒是可以向您保证,再有十分钟,您就可以抵达克洛维大教堂,安稳的度过今天所有的事情,再也不用为这些而烦恼了。”
“十、十分钟?!”
脸色一怔的尼古拉斯猛地站起身,右手握拳用力砸向车顶:“把马车停下,快!”
话音未落,突然想起自己还处在抗议人群包围下的他面色瞬间惨白,整个人直接僵住。
“停下马车,您…确定吗?”路德·弗朗茨的表情显得很是玩味:
“外面的抗议者…在他们眼中,您与整个王室都已经背叛了克洛维,是这个国家的叛徒;如果走出去,或许他们并不会将您当做国王,而是罪犯。”
罪、罪犯…小国王像是被吓坏了,紧抿着嘴角不敢出声。
“不,他们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样,小国王不断的重复道,眼神也稍有些迷离:“抗议的民众们之所以会认为王室背叛了他们,是因为王室也摆出了敌意的姿态;可只要我愿意释放善意,他们肯定就会明白事实并非如此。”
“嗯,但这仅仅是您自己的观点,陛下。”老人淡淡道,故意露出了不以为意的表情:“事实究竟是什么样子,我们并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