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拿着木盒子走了好一会儿,他才将将缓过神来,小心问时仲:“那位老先生他刚才比划一根手指是表示给多少?”
时仲:“一百块。”
嘶——石头倒吸一口气,他拿到钱票时就猜到了,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原来人家真给这么多,他以为能卖个三四十块就顶天了。
乐善把额外给他留的饭端过来,不容拒绝地塞给他吃,顺便问问钱够了没。
“够了够了,谢谢你们,你们是我家囡囡的大恩人。”石头抹了把眼睛,说着就要给乐善两人跪下磕头。
时仲赶紧把人扶住拉起来,现在可不兴这一套。
乐善听出一点话音,“你有女儿了?是……她出了什么事吗?”
石头不再隐瞒,说他结婚没多久,他媳妇就怀上了,九个月之后生下一个大胖闺女,本来是一件添丁进口的大喜事,谁知道闺女两只手跟正常人不一样。
“别人都是一只手五根手指,囡囡她却是一只手有八根。如果只是多一根倒还好,六指在乡下也不算稀奇,但她整整多了三根来。队上的赤脚大夫说这是一种病,趁着孩子才几个月能治,再大点就不好了,我就等她满三个月马上送来了医院。”
医院的医生说可以动手术,但是需要一大笔费用,还有住院吃喝拉撒用到的各种票证,都必须提前准备好,不然手术完养不好也没用。
他就是因为这个才冒险来城里跑黑市的,医生说他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一旦孩子长到六七月,手术难度将会加大,孩子将来恢复的也没有这时候好。
石头为此白天黑夜的干,碰到乐善的时候,他才攒够一半。
乐善听得挺心酸的,吸了吸鼻子问:“距离那个日期还剩多少时间?”
“还有不到一个月。”石头艰难道。
这一个月要赚剩下一半的钱,如果没遇到乐善,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还好现在钱够了,票也够了,他能马上让媳妇带着囡囡住院动手术。
石头激动得坐不住,不顾乐善的挽留,摸黑儿又跑回了家,准备明天就带媳妇孩子过来入院。
乐善在他走后忍不住感叹:“他是个有担当的汉子。”
时仲听得侧目看过来,“那是他亲生的女儿,这不是他应该做的吗?”有啥好夸赞的。
乐善摇头,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时仲怕是不清楚女婴在乡下的待遇,有的健康的生下来都有可能被重男轻女的父母扔掉,更别提那些生下来一看就有毛病的,不当场溺死都是好的,哪里还会特意花钱给你治疗呢。
像石头的女儿,一般情况下都活不成,还好她遇上一对疼爱她的父母,她父亲甚至为了治好她愿意冒生命危险。
所以乐善才说石头是个有担当的汉子。
时仲听得沉默,他是男孩子,家里也从未有过重男轻女,因此若不是听乐善提起这些,他都不知道世界上竟然还存在这样的事。
和她们的遭遇一比,他遇到过的苦和难都算不得什么了。
甚至他都算是很幸运的。
“等到那孩子动手术,咱们要不要去看看?”时仲提议。
乐善点了点头,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到时候肯定要去看一下的。
这一天很快来到,就在石头凑够手术费用的五天后。
乐善和时仲收到消息赶到时,手术室外只有石头一个人愣愣地坐在那儿,孩子和母亲已经都进去了。
乐善过去轻声问道:“情况怎么样?”
石头紧张得整张脸绷住,人变得木呆呆的,恍惚着说:“医生讲手术成功率很高,我也不懂,就知道应该会很好。”
“对,肯定没问题的,放心吧。”乐善附和着重重点头。
乐善陪着在外面等了片刻,让时仲回去继续上班,不用跟她一起。
他们维修部最近很忙,整个厂都清楚,他实在不必跟她在这儿浪费时间。
认真说起来,其实他们和石头的交情不深,但乐善之所以要过来,只是为了那个可怜的小女娃,无关交情。
时仲又待上一会儿,终还是被她赶回厂里。
乐善把工作暂时托给了钱晓荷,可以放心等到手术结束。
手术持续了好几个小时,中午吃过饭进去的,结束时外面晚霞都出来了,整整半天时间过去,手术室的门才被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