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安只说了一个字,林文平就懂他的意思了。
兄弟俩默契地提起篮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软烂泥泞的土路上,瘦瘦小小的身影在雨里摇摇晃晃,看起来就叫天生心软的女人们怜惜几分。
他们吃力地往江又桃她们这走,李云英看着哥俩可怜的样子,忍不住叫住他们:“下这么大雨,你们怎么不回家去?”
林文平怯生生瞧她们一眼,低下头揪着衣角弱弱说:“奶奶说了,我们三兄弟只会吃白饭,我们不想做拖油瓶,就来找点吃的,找了一上午只挖到些野菜,可以带回去给小姑小叔他们吃,这样能给家里减轻点负担……”
他越说头垂得越低,似乎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和哥哥饭都没吃就来了。”林文安补了一句,说着摸摸肚子,眼巴巴瞅着她们。
三人对视一眼,李云英叹了一口气:“这也挖了不少了,快回去吧,要是你奶骂你,就跑你姑奶家去。”
顾念薇虽然父母各自结婚,也被当成皮球一样踢来踢去,但还从来没有饿过肚子,来到这个缺吃少穿的时代后,总对这个时代的人带着一分怜惜。
对小孩子就更是如此。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见到林家这三个孩子格外亲近,忍不住对他们好,就比如现在,望着淋成落汤鸡的兄弟二人,她特别心疼。
她伸手进口袋,实则从空间里取出一大把奶糖递过去:“来,给你们几颗糖,快回家去吧。”
见到大白兔奶糖,林文平呼吸急促了几分,但还能稳住,但林文安就按捺不住了,一把抢过顾念薇手里的糖,尖锐带着黑泥指甲从她手心划过,疼得让她皱了皱眉头。
林文平立马向顾念薇道歉,模样语气十分内疚。顾念薇摆了摆手,目送他们走远。
一旁的李云英有些惊讶,“念薇,你怎么给了他们那么多糖?”
顾念薇愣了一下,后道:“啊?很多吗?我看他们挺可怜的。”
李云英心里有一瞬间的无语,她觉得顾念薇对林家兄弟真的是大方得过分,像今天这样给他们大方的送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也就随口说了一下,糖是顾念薇的,她爱给谁给谁爱给多少给多少,她没啥资格管。便不再说什么了。
江又桃一直没说话,顾念薇在知青里是大方的,但她绝对没有同情心泛滥到一次给小孩子那么多奶糖,这太反常了。
她仔细观察着顾念薇,李云英说话的时候顾念薇也讶异了一下,随后便恢复了平常。用上一世她们那边迷信的方法说,就跟被鬼迷了眼一样。
江又桃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已经走远的林文安问林文平:“姑奶是不是说要让这个顾知青当我们的后妈?”
林文平点点头,林文安把糖含在嘴里,说:“她还挺大方的,每次见到咱们都给好吃的。”
所有知青里,林文安最喜欢出手大方的顾念薇。
他提醒林文安:“下回你不能像刚刚那样把顾知青弄疼,要是她恼了以后不给吃的怎么办?等她跟爸结婚了,你也要在她面前表现得乖一点,咱们好好讨好她,这样她才会像狗蛋的妈妈那样对我们。”
“狗蛋的妈妈?别人不是说她在狗蛋家当牛做马,像狗蛋家的老丫鬟吗?”
林文平耐心的跟林文安解释:“戏文都唱了,丫鬟就是伺候人的,她来伺候我们不好吗?”
说这话时,林文平脸上已经不见刚才的怯懦胆小,稚嫩的脸上一片冷漠平静,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早熟市侩。
林文安对林文平一向是佩服的,他拍手叫好:“那好那好,我要顾知青当后妈,给咱们当老丫鬟。不过她要是对我们不好怎么办?”
“那我们就像对奶奶一样逢人就说她对咱们不好,你说大家相信谁?”林文平信口说道。
“哥,你真聪明,轻轻松松就骗来一把奶糖,还有法子治她。”林文安眼神崇拜极了。
林家兄弟的身影渐远,李云英跟顾念薇继续往公社走。
“又桃,走了。”顾念薇已经走出去两步了,见江又桃没跟上来,连忙叫她,江又桃应了一声,追上她们。
雨停了,她们收了伞,江又桃挽住顾念薇的胳膊,逮着机会翻开她的手心,一道红痕十分显眼,表皮都破了一些。
这样的伤口是最疼的,可看顾念薇的样子,她仿佛感觉不到疼一般。
江又桃抿了抿嘴,装作不经意地用手按了按她的掌心,顾念薇倒吸一口气,看着掌心的伤口,疑惑道:“嗯?什么时候弄破的?”
“念薇,你不是吧?这还没老呢记性就这么差了?这是你刚才给林家兄弟糖的时候林家兄弟抓的啊。”李云英好笑地说道。
“哦哦……”顾念薇想起来了,她刚才确实是被抓了,她愣了几秒几秒,缓缓说,“不碍事的。”
一直留意顾念薇的江又桃心情凝重了起来。
她大概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但具体的,还需要再观察观察才能确认。
枣乡公社并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
从柳树沟这个方向进入枣乡,要经过一道小桥,桥下的河流没有名字,水很清澈,一眼就能看到河底。
过了桥就是卫生院,再往里走就是供销社公社大院照相馆以及乡邮电所。
江又桃是新知青,顾念薇跟李云英知道她想给家里发电报,就先带她往邮电所里去。
邮电所里今天人格外多,且大多数都是十几二十岁的青年,他们都是下乡知青。
江又桃排在发电报的那一排,很快就轮到她,邮局工作人员给了她一张表格,告诉她:“写上收件人姓名地址以及电报内容。填好以后在这边等着,一封电报最多可以说22个字,一个字三分半钱,听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