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夏知落下车窗,看了眼不见尽头的车流。
袁媛的腿伤着,不然她们可以走过去。
袁媛大概也等得不耐烦了,“夏知,要不我们下车吧。”
“你的腿可以吗?”
尹夏知担忧地瞅了眼她的伤口,还红肿着,看起来触目惊心。
“没事的,就几步远。”袁媛不是矫情的性格,推开车门,蹦下车。
走到湖色礼正门,门前的侍者比往常多了一倍。
落日熔金,白玉石镶嵌的台阶被刷上一层琉璃色彩。
袁媛唏嘘道:“我竟然有一天能和某位大人物在同一家餐厅吃饭。”
尹夏知也好奇大人物是谁,拉住经过的服务员,礼貌问道:“小姐姐,我能问下今天是有什么活动吗?”
服务员笑着解答:“是申城第一人民医院和日本瑞金医院的交流会议。”
尹夏知记得温寒声的父亲就是在人民医院任职,具体什么职位,她不清楚。
比起职位,她更不熟悉的是温父这个人。
记忆里,高中三年她只见过一面,他从不参加家长会,似乎对儿女的学习并不上心。
但温家兄妹表现出的,却恰恰相反——用温逢晚的话说就是:“掉出年级前十,我爸会杀了我们。”
尹夏知以为是玩笑,“这么严重吗,我才不信。”
在一旁的温寒声合上书本,沉声说:“或许比亲手杀了我们还严重。”
他的话音裹挟着秋冬的凉意,渗入肺腑,令人颤栗。
比话音更凉薄的,是谈起父亲时,温寒声的那双眼睛。
尹夏知从回忆中回神,掺着袁媛往包厢走,湖色礼一层二层是宴会厅,专为大型活动准备。三层以上才是包厢,顶楼则设置了休闲娱乐设施。
温寒声提前就把包厢号发到了群里,乘电梯上到七楼,一路上静谧无声。
长绒地毯隐匿了脚步声,以至于拐角处的两人并未觉察有人到来。
尹夏知没注意,还是袁媛拉了她一把,两人侧身躲在墙角。
“那不是温学长吗?”袁媛压低音量说,“他对面的人是谁啊,看着好严肃。”
尹夏知也悄悄探出脑袋去看。
这条走廊没有窗户,顶灯落下昏黄的光束,扑落在枣红色的地毯上,有种西式古堡的神秘气息。
温寒声所站的位置靠墙,墙面上悬挂着一副油画,画的色调并不温馨,让尹夏知想起了戈雅的《撒旦食子》。
尹夏知寒毛直竖,眼神中多了几分戒备。
想来温寒声那边的气氛也不好,不然他那双天生温雅的眼睛,此刻不含丝毫温度。
抬眼低眉间,只有浓浓的漠然。
而他对面的人——太久没见,尹夏知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温父来,当他把手拿出口袋,她才凭借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认出来。
温寒声说过,他父亲格外爱护那双外科医生的手。
一双比同龄人年轻许多的手。
或许是眉眼间太过相似,袁媛看出端倪:“那应该是温学长的爸爸或者叔叔?总之是亲戚一类的,长得好像。”
那端,温寒声和久不见面的父亲,相谈并不愉快。
没有关切的询问,也没温情的嘱托。
平常父母在气温骤降后,诸如“要多穿衣、注意身体”的唠叨,他也不曾在父亲口中听到过。也许有,但应该发生在不记事的童年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