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叫老子了。”秦思沅抱着枕头,“快来快来,一起睡。”
苏渺仍旧摇头:“你可以来我的房间睡,我不想去你的房间。”
她和迟鹰一样,对于陌生的气息、陌生的领地,本能地会抗拒和排斥…除了彼此,大概无法习惯任何人的私人领地了。
秦思沅望了望周围,嫌弃地说:“你的房间太小了,床也这么小,我都施展不开。”
“你还要施展什么。”
“我睡觉喜欢画大字。”
“……”
“那你今晚自己睡吧。”
被嫌弃的秦思沅退了出去,然而不过十分钟,终于还是抱着自己的枕头怂了吧唧地爬上了苏渺的床。
床不算大,一米五,但容纳两个纤瘦的女孩是绰绰有余了。
秦思沅关了顶灯,只留了一盏夜灯,望向书桌边还在奋笔疾书做试卷的苏渺:“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啊?”
“我要复习,你睡不着可以回自己房间。”
“我睡眠好得很,上课的时候已经练成了秒睡神功。”
她这句话不小心把苏渺给逗笑了,但很克制,浅浅地抿抿嘴。
当然,考虑到秦斯阳说这个怕鬼的家伙已经连着好几晚失眠了,苏渺决定今晚也早些睡觉。
她收拾了书本,关了灯,躺在了秦思沅的身边。
秦思沅身上有股香香的味道,像是果味的身体乳,给人一种精致而美好的感觉。
她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
秦思沅准备画大字了,苏渺立刻警告:“你要是乱动,我就把你踹下去。”
“这里是我家!”
“不管。”
“哇,没想到你突然变得这么厚脸皮。”
“跟某人学的。”
“哼。”
她没有问某人是谁,不管某人是谁,秦思沅都释怀了,她心里有其他人了。
苏渺闭上了眼睛,准备入睡,却听身边的少女道:“你晓不晓得,这房间是我哥哥亲自布置的。”
“知道,他喜欢蓝色。”
秦思沅坐起身,八卦的兴趣被点燃了,准备跟她开启夜聊模式:“我哥还想一直跟你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当兄妹呢!不晓得真兄妹还是假兄妹。”
“……”
“我哥太惨了,真的太惨了,啧…”
“他下午去超市逛了两个小时,给你买各种生活用品,这他妈连卫生巾都给你买了!他都没给我买过。”
苏渺叮嘱道:“你以后不要开我和他的玩笑了,很尴尬。”
秦思沅叹了口气,重新躺下来,望着夜色浓郁的天花板:“要是没得那个娃娃,你跟了我哥,不晓得有多幸福呢,我哥特别暖男,特别会关心人,尤其是他在意的人,他简直没有底线的保护着…”
“这点我深有体会。”
秦思沅也想到了过去针对她的那些事,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望着她:“我跟你明说嘛,迟鹰其实不适合你,你晓不晓得他以前的经历,特别不好。”
苏渺偏头,黑暗中与她静静地对视着:“我听过。”
“我哥以前劝我的时候,有个特别形象的比喻,说他就像海绵,就算你给他像大海一样多的爱意,他都会全部吸收,但是他能吐出来多少呢。而像你,你应该也属于很没安全感的类型吧,需要别人给你很多的爱。”
苏渺扪心自问,的确如此。
路兴北如果不让她那么那么尴尬,兴许在很久以前,她会答应路兴北,因为他给足了她安全感,这是苏渺极度渴求的。
迟鹰是让苏渺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即便自己也如此渴望得到爱,但仍旧愿意一腔心意都给他,愿意自己少被爱一些,也要让他感觉到幸福。
直到,他背弃了她。
苏渺闭上了眼睛,不想再多想了。
接下来她的人生不再有迟鹰,也不再会有让她愿意付出爱意的人,她只爱自己。
那一晚秦思沅睡得特别好,接下来的每一晚,她都要缠着苏渺一起睡觉。
秦斯阳有些看不下去了,把穿着哆啦a梦睡衣的秦思沅从席梦思大床上揪了起来:“人家每天晚上都要复习功课,你在边上叽叽喳喳,你好意思吗?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敢一个人睡觉,像什么话。”
秦思沅被兄长攥出房间,急得口不择言:“你是不是也想一起睡嘛!羡慕我哦!”
秦斯阳揪住了她的耳朵,疼得她哇哇大叫,对着兄长又踢又打。
看到这一幕的苏渺,竟然意外地笑了起来。
她渐渐发现自己有些喜欢这对兄妹了。
后来路兴北送外卖路过校门口,请她吃了一碗冰粉,苏渺提及自己好像一点也不恨他们,反而有些喜欢他们了,这很不应该。
路兴北想了想,对她说:“比起心里装满仇恨,我猜你妈妈大概更希望你开心一些。”
……
两周后,月嫂带着孩子住进了别墅里。
三个人每天放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婴儿房看看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常常一逗就是好几个小时,最后挑灯夜战赶作业。
秦思沅一开始嘴上说坚决不喜欢小孩,如果她乱哭乱叫,就把她丢出去。
但是自从她抱过那孩子之后,打脸来得无比迅速,每天放学都会给小朋友带好多好多玩具,陪她玩的时间也是最久的。
也真是很神奇,小姝咿咿呀呀地开口说话,第一个居然是叫秦思沅妈妈,秦思沅听到以后都哭了,说她哪里有这么老。
苏渺为自己的亲妹妹居然喊秦思沅妈妈,心里有点不太乐意,直到小朋友也喊了她妈妈,她才稍稍高兴一些。
这三人外加一个小朋友,生活在如此清幽宁静的别墅里,他们的生活堪称乐园。
苏渺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在经济无忧的情况下,生活会是多么的幸福啊。
至少人生百分之八十的烦恼都会消失,剩下的只有快乐。
小朋友的成长过程,也渐渐抚平了她心里那一块失亲的漏洞,至少让她的情绪不在总是闷沉沉的。
她不是一无所有,在这个世界上她还有亲人,小姝是她心里唯一的安慰了。
苏渺也渴望能够变得更加强大,才能够保护她。
……
紧张的高三生活,也在这样时而平淡、时而温馨、时而鸡飞狗跳的兄妹养娃生活中,飞速地流逝而去。
秦斯阳看苏渺一天比一天的笑容渐多了起来,心里也很宽慰。
他以为她已经慢慢的遗忘了那个从来未曾提及的名字。
就像秦思沅一样,那股子看似轰轰烈烈、不能自拔的一往情深,最后也在时间的消磨和日复一日的失望中,消失殆尽了。
青春虽则刻骨铭心,却不会永恒,更不会沧海桑田。
一直到过年的时候,三人逛超市买年货,秦思沅主动提了一句:“也不晓得迟鹰今年在哪里过年哦。”
这话说出来,没人回应她。
苏渺和秦斯阳都假装没听到,各自站在架柜边挑选着商品,她耸耸肩,推着婴儿车去买水果了。
过了会儿,苏渺走到秦斯阳身边,秦斯阳正在拿着一袋奶粉看配方。
良久,她问:“他…在哪里过年?”
虽然很努力想让自己语气平静一些,但呼吸里还是有禁不住的颤音。
“我不知道。”
秦斯阳放下奶粉,沉声道:“大概率不会回京城,被退学这种事…回去了只怕没办法跟老爷子交代,我真的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
苏渺没再多说什么,又问他:“买不买点腊肉香肠,不知道你和秦思沅爱不爱吃。”
“还行,只是超市的熏得不好。”
“肯定没我妈熏得好,不过也还是买一点吧。”
苏渺去熟食年货区挑选腊肉了。
秦斯阳推着购物车跟在她身后,凝望着女孩单薄纤瘦的背影,在热闹的人群中却显得萧索。
她掩饰得很好,所以秦斯阳也没有拆穿她一直忘不了迟鹰的那件事。
怎么可能忘得了。
他是她静寂的青春里,最惊艳的一抹嘹亮。
她还深深地思念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