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能拉开门,光明正大地看吗?”
“不可以。”
“你身上到底有什么?以前不都给我看过吗?怎么现在就不能看了。”
“别问。”
……
迟鹰听到了关门的声音,她已经离开了。
他抬起头,看到薄雾朦胧的镜子里那个因为这几年频繁的手术而满布疤痕的身体,如枯枝败叶一般残破。
的确,让她看到这个…他比她更没有勇气。
迟鹰仰起头,闭上眼,任由花洒里冷冰斌的水冲浇着他利落的脸庞。
他也曾和命运抗争,不信天、不信命,只信他自己。
青春年少无所惧。
他甚至用这具身体去挑战生命的极限、攀过珠峰,见过冲破黑暗的第一抹天光,何等的盛大而壮丽。
那一刻就算是死了,迟鹰也觉得无憾无悔。
但年少的时光终将过去,而今的他带了一身伤痕回来,如何敢不信命。
他再不复当年的狂妄,因为过去四年的每一个夜晚,他都在祈求,祈求老天垂怜,让他见到明天的第一缕阳光,让他可以留着一口气,或许还能拥有一个稍许健康的身体,回到心爱的女孩身边,便已无憾。
迟鹰关上了花洒,擦干了身体,腰间那一枚象征着挣脱命运的鹰翅刺青、早已经被洗掉了。
他将她的名字刺到了腰后。
如果老天不肯施舍怜悯,迟鹰会带着她的名字进入坟墓。
墓志铭上大概会写——
他不是翱翔天际的雄鹰,他困在了所爱的肩上,却长眠于异乡。
……
研究生的课程还没有开始,但苏渺已经去学院报到了,这几天总泡在学校的图书馆里。
迟鹰有为期一周的时间都在参与研讨会和开设专业讲座,苏渺在食堂打饭的时候都能听到身边女孩议论,说计算机学院来了一位帅得没有天理的博士师兄在开讲座,阶梯教室几乎爆满,连门口都站满了人。
苏渺觉得她们所说的“帅的没有天理”委实夸张了些。
有么帅吗?
苏渺在脑海里仔仔细细地描摹着他的容貌,想到十七岁那年,迟鹰说他对她“见色起意”,但实际上,苏渺才是。
认识他以后,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这般地惊艳她,哪怕是帅哥云集的大学校园。
大概…不算太夸张。
他的颜值比他的实力更加耀眼。
有一次,迟鹰讲座,她鬼使神差地溜达到了阶梯教室外,但还是没有勇气迈步过去,只站在楼外的银杏树下发了一会儿呆。
她不敢去听他的讲座,也怕见到宋言欢会自卑,甚至不敢正视他的优秀。
可能已经趋近于病态了吧。
她甚至想过,如果迟鹰是路兴北一样的出身,如果是那样,她就不会有那么遥远的距离感了。
可如果迟鹰变成了路兴北,她还会喜欢他吗?
如果两个人换脸,仅仅只换脸…
不,不会。
她喜欢的迟鹰披着一身灿灿的光芒,勇猛恣意,能够在他擅长的领域里做到登峰造极,她喜欢更优秀的人,甚至可以说…她喜欢最优秀的那一个。
所以妈妈说的对,她就是心比天高。
明明出身于最污浊的泥淖中,却还是向往一些遥远的美好,就像幼年时在橱窗里见到的那个漂亮洋娃娃。
她的床那么小,她的家那么窄,高贵的公主洋娃娃和她的家根本不搭,但她就是情不自禁地渴望、希求…
总也改不了。
她就是想要最好的…包括男人。
迟鹰这一次回来,对她有所隐瞒,苏渺也不是傻子,恰恰相反,她已经在这个男人身上学会了细心这件事。
她看到了他手腕上的细微针孔,在他洗澡的时候,也翻到了他藏在书包夹层里的药,雷米利普,还有厄贝沙坦。
这些名字都这么复杂的药品,看得人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