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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常说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才更重要,苏韶韵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她无法接受赵相言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后成为大家偶尔提起的一个悲剧。她无比疼爱的儿子死的时候才不到25岁,那是血脉被生生从身体里扯出来的痛苦,一辈子都无法治愈。身为母亲,别说一年,就算是五年,十年,她永远也没法好好地放下,她折磨赵焺的同时也是折磨自己,好像多一个人痛苦,就多一个人陪她记得赵相言。

赵焺无论喜欢谁是不是同性恋都不重要了,她无人可恨,只能用尽一切理由恨赵焺,可这种恨又何尝不是一种依赖,她只有赵焺了。

苏韶韵没有忘记出事之后她见到赵焺时赵焺的表情。赵焺当时的眼神和状态,在旁人看来也许是痛苦却冷静的,只有她这个当妈的读出了赵焺这些反应背后更真实的情绪,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做点什么,可能会失去两个儿子。

她用愤怒强压过恐惧,狠狠给了赵焺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她手疼心更疼,那句“你没资格去死”几乎是在赌。

无疑她是怨恨赵焺的,但不代表赵焺出事她会无动于衷。要不是柯衍告诉她,她可能会被赵焺瞒一辈子。想到柯衍,苏韶韵表情柔和起来,赵相言出事后,她的身边几乎没有任何人,别人好像都怕她,怕她生气,怕她伤心,更觉她无趣,所以除了那些负责照顾她的人,没人愿意多跟她说话,她也没这个心情。

但柯衍强行闯进了她封闭的生活。秦沛容说柯衍也出过事故,醒来后就像换了个人,但开朗了许多,也算是好事。说起这些,秦沛容每次都是笑盈盈的,让苏韶韵既羡慕又难过,同样是意外,为什么她的儿子醒不过来?直到有一次秦沛容像是真的有些在意地说:“总感觉柯衍跟你比跟我的话还多些,看来他很喜欢您。”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之后苏韶韵对柯衍就格外注意,她总觉得柯衍带给她的远不止聊天解闷这么简单,柯衍的一言一行甚至连说话的习惯都是那么熟悉,就像老天爷派来专门为她疗伤的。她尽量避免自己在柯衍的身上寻找赵相言,她虽然痛苦但并不糊涂,从一个人身上找另一个人的影子,一旦养成这种习惯,人只会变得越来越扭曲,更何况柯衍这般像赵相言也许不是没有理由,当柯衍提到赵焺的事情后,她猜到了另一种可能——这两个人的关系并不一般。

也许是赵焺无形中的授意,或者是柯衍爱屋及乌有心想要宽慰她让她释怀。作为长辈,她怎么可能听不出柯衍是故意说的那些话,无非是知道她和赵焺关系不好,从中调解,希望能够有所缓和。如此这般为她们母子着想,除了恋人,她还真想不出其他。

刚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她的心情很复杂。一直以来,与其说是不在意,不如说她是不愿面对赵焺喜欢男人这件事,总归赵相言的死盖过了一切,可现在,她好像不得不重新面对这个问题。赵焺没提过,但柯衍的表现已经很明显,不然谁没事来讨好她这么个冷冰冰的“怨妇”。

想到这,苏韶韵冲阳台招呼道:“秦姐!”

“哎,来了。”

……

二条最近能被赵相言给烦死,不是发短信就是打电话,要么问他章鹤去没去过,要么让他打听章鹤的想法,虽然多少理解他的焦虑,但谁也遭不住一天十几次的骚扰,最后二条实在不耐烦,直言“他可能就是希望你死吧”。赵相言对此沉默,然后秦沛容的电话打了进来,终止了他们不太愉快的谈话。

秦沛容在电话里先是关心了他这两天在学校的生活,最后问他今天还去不去赵焺家,说是苏韶韵问他来着。

赵相言一团乱麻的心忽然被安抚,这是苏韶韵第一次主动问起他,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他不敢随便幻想苏韶韵为什么提到他,或者说为什么想见他,听秦沛容的语气,并不是因为出了什么事,那会不会……会不会只是苏韶韵想他了?

这个念头一旦萌出就让他眼眶发酸,近来的阴霾和压抑被短暂压了下去,无论苏韶韵是出于什么原因提起他,他都该去见一次苏韶韵,好好告别,还有赵焺,他想再尽一次力。

赵相言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自己马上就过去,在路上想好了这次见面要说的话。

于是,赵焺离开后一个小时左右,赵相言来了。

替赵相言开门的不是秦沛容。见到是他,苏韶韵露出浅笑,赵相言以为自己看错了,怔在原地半天没迈开步子进门。

他眼睛一热,快速偏开头,硬把眼中的湿意忍了回去。苏韶韵多久没笑过了?

人们常说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才更重要,苏韶韵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她无法接受赵相言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后成为大家偶尔提起的一个悲剧。她无比疼爱的儿子死的时候才不到25岁,那是血脉被生生从身体里扯出来的痛苦,一辈子都无法治愈。身为母亲,别说一年,就算是五年,十年,她永远也没法好好地放下,她折磨赵焺的同时也是折磨自己,好像多一个人痛苦,就多一个人陪她记得赵相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