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妻社奉行神里绫人一点都不收敛。
他就那么光明正大地将九条家和鹰司家的矛盾拎到了台面上,直白地对九条孝行说着“你如果被贬,鹰司家就会得势,到时候你连东山再起都难”这种可以说是一点都不尊老的句子。
这些都是稻妻官场上无人不知的事情,但是那些人都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捅破九条家与鹰司家的不和与竞争。
自从九条孝行成为天领奉行的一把手之后,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起九条家和鹰司家之间东风压倒西风或是西风压倒东风的事情了?
九条孝行已经记不得了。
但,除非在那些他组建的,商量着要怎么将鹰司家彻底弄下去,让他们家族的力量彻底报废的会议上,其余时候,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万一鹰司家上位”这种话。
一直到今天,神里绫人将它说了出来,而且还是当着九条孝行的面,身边还有很多别人的情况下。
九条孝行可以从少年和气的语调里面听出□□裸的威胁,偏生对方的笑容无懈可击,完美得就像是他真心在为他这个所谓的“伯父”考虑一样。
九条孝行的太阳穴直跳。
砰砰的,像是他正在横冲直撞的心脏跳动一样。
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镇压住被面前少年冒犯之后生出的无名火。
对方在威胁他,让他不要再给自己添乱,甚至还要帮着他一起守着目前的成果,甚至向雷电将军请功。
不过与此同时,与大棒一起来的还有胡萝卜。
神里绫人深谙与人往来的艺术,他的威胁,是连同邀请一起来的。
就比如说,现在由他递过来的一枚,上面印有勘定奉行中某一个家族印记的标牌。
将锅甩给勘定奉行。
相比起因为神里家遭受重创而日渐式微的社奉行,其实掌控了离岛,经济实力超群的勘定奉行才是九条孝行平日里最需要防范的对手。
之前,他和姓柊的老头一起对社奉行下手,是因为想要瓜分了社奉行的那些权力。
但其实未必不可以有另一条路。
社奉行势弱,倘若与另外的奉行府联手,一定处于从属地位。
但是三奉行各自存在了那么长的时间,都可以说得上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所以,一加上零点五,势必大于另一个一。
九条孝行的眼睛眯起来了。
长时间的身居高位并没有让他变成一个彻底的酒囊饭袋,每天除了算计就是挺着啤酒肚在宴席之间往来。
他还有一双鹰隼似的眼睛,眯起来的时候,就像是野兽猛禽准备狩猎。
神里绫人不闪不避,仍然微笑着。
九条孝行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子,终于叹了口气。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仿佛在一瞬间之内老了整整十岁似的,精气神全都松懈了。
再开口的时候嗓音都是沙哑的,仿佛老人一样干枯。
“贤侄……”
他的双瞳仍然死死地盯着摆了他一道的神里绫人。
“你说得对。”
幕府军将士从天领奉行中被调派出来,将这处雪灾后进行简单重建的集中点看护起来。
每隔几步就有一处点燃的火把,将黑夜照亮得仿佛是夏日祭典那么热闹的时候。
神里绫人手里抱着个暖炉,披着斗篷,月白色的发梢被夜风吹起些许。
他看着整个终于开始正常运作的集中区,悠悠地对栗茸说:“其实,九条孝行的养气功夫还不到家。”
栗茸挑眉,心说那老东西的养气功夫怎么不到家了?
换一个人,被一个远远年龄小于自己的人耍了一通,最后还不得不捏着鼻子认栽,估计这会儿已经跳着脚在歇斯底里了。
而九条孝行那个老家伙只是脸色不好而已。
这有什么不够到家的。
神里绫人轻笑起来:“唔……如果我是他,嗯,虽然如果我是他,我根本不会做这样愚蠢的落井下石行为,不过如果我身处他的立场上,我会保持微笑,甚至态度很好地表示日后大家可以多多合作。”
这会儿天色已经很晚了,神里绫人还没长成的身体给他发送了个困倦的信号,他打了个哈欠,这才继续说:“不管对谁,今后到底有没有机会合作,只要没有按死对方,并保证对方没有机会死灰复燃,就一定要用最客气的态度。毕竟,说不定下一次就要联手了呢?”
栗茸:“……”
她听得一愣一愣的。
虽然主世界也有相关的理论——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但真正遇到能够不计前嫌执行的却几乎一个都没有。
栗茸内心os:神里绫人,不愧是你。
年纪轻轻就能把天领奉行和勘定奉行的老狐狸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狠人。
真的,不愧是你。
她现在总觉得,自己这个金手指最多算是个增益器。
哦,对,本来就只是个增益器而已。
人家神里绫人在原本剧情中就自己用天炸开局打出了完美结局。
堪称操作神仙。
栗茸:略显茫然。
所以,休闲任务之所以休闲,是因为任务目标会自己主动向前,干碎一切阻碍是吗?
那么她存在的意义……
难道是配神里绫华堆雪人吗?
在白狐之野上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离岛之上的勘定奉行里。
柊慎介原本在喝茶,只要摩拉足够多,哪怕是娇弱的绯樱也能在冬日盛开,与白雪辉映更有诗情画意。
诗情画意素来和清茶一盏最是相配。
柊慎介摩拉赚得足够多了,对风雅的追求也逐步提升,目前正处于迷恋茶,尤其是璃月茶的状态。
他面前摆放着一套茶具,自己按照璃月茶道的流程一一做了过来,最终端起面前那一盏萦绕着氤氲雾气的热茶,刚抬起来打算抿一口,便听到了这个不幸的消息。
当即,茶汤喷射,甚至烫到了他自己的手。
甚至,被烫到手后,娇生惯养了许久的柊家家主疼得受不了,茶盏一歪,滚烫的茶汤径直浇到了他的大腿上。
“嗷——”
几分钟后,柊慎介阴沉着脸,身边的侍女跪着帮他在烫伤的红色皮肤上涂抹伤药,一个不小心稍用力重了些,就被他一脚踹在了心口上。
柊慎介对面,是他信赖的家臣。
柊慎介问:“果真如此?那个神里家的小子,真的有这种能耐?”
家臣恭恭敬敬:“九条孝行的反应应该做不得假。”
柊慎介当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若是当真如此……此子是大祸患,不能留啊……”
他呢喃着,眉头皱紧到都能夹死苍蝇的程度,右手食指一下又一下地叩击着桌面。
当柊慎介在发愁沉思的时候,社奉行的清晨却是温馨得够可以。
托马早早起来准备早餐,厨房中煎鸡蛋的香味穿透门缝飘出来,按时起床用功的神里绫华偷偷将面前的书往下放了两寸,抽抽小鼻子,咽喉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