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这宅子也没什么其他人啊?
他正要查看,却见小厅半掩的门忽然开了,卓思衡站在里面笑盈盈道:“游余,来用早饭。”
陆恢愣住了。
卓思衡此时穿着便衫,袖口挽到胳膊肘,脖子上挂着旧色的厨罩,手里握着一柄莲蓬大小的汤勺。
这个形象实在震撼,以至于陆恢半晌才回过神,茫然无措朝厅内走。
见到里面情景,他更是错愕到无以复加:厅内几乎没有任何陈设,一张旧桌子摆在当中,也没有个桌罩,桌腿似乎短了一截,下面垫着两本书,看样子是昨天卓大人从学事司衙门拿回来的名册和账本,两个椅子一看便不是成套,一个是藤墩,一个是书房里的靠背椅,肯定是临时凑起来摆在桌前。
但这些都不如桌上五菜一汤来得震撼。
其中四道是冒着气的热菜,烫碗里躺着安静滚圆的可爱鱼丸,上面飘着青绿的荇菜,鲜香气味扑鼻而来;旁边摆着的是一道清炒芥蓝,些许莹白蒜末夹杂在被切作等长的菜叶当中;还有一盘炸至金黄只看便知酥脆的五条手掌长不知名小鱼;以及一道油笋鸡丝……冷菜则是一份瑾州常见的咸蛋黄甜豆。
陆恢傻傻站在原地,只见卓思衡又端进来一小砂锅白粥,撂下后摸了摸耳朵,朝他笑道:“永明城真是热闹,咱们住得离小码头近,我去那边转了转,这鱼不知道是什么,可好便宜,新鲜的一文钱一条!其他山菜也是都是新鲜采摘,就是米比咱们在安化郡贵了点,倒也还算可以。对了,你喝粥还是吃包子?你们南方人是叫馒头包子的吧?”
他又不知道从哪处端出个小竹屉,盖好了白色细麻布,上面有三四个拳头大小的馒头正冒着热气:“我们北方做粥都是大锅闷熟,我也是头一次用砂锅煮粥,火候不好掌握,所以不一定软糯,你尝尝味道?诶?你站着干嘛?快坐下,吃完还得去衙门,今天要忙的事可多了。”
陆恢扶着桌子才勉强坐下,除了听说自己身世那天,这是他人生中最惊讶震撼的一个早晨。
“大人……都是你做的?”
卓思衡正美滋滋热情得给他自砂锅往碗里盛粥,头也不抬道:“当然不是,馒头和甜豆是买的,早晨这里好热闹,卖这些吃食的小贩挑着挑子自宅子后门长街经过叫卖,我听了就饿了,出去买了点。”
“剩下都是?”
卓思衡点头,将粥碗放在陆恢面前,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尝尝我这个土生土长北方人做得南方菜怎么样?”
面对贤惠温婉的上司,陆恢脑海一片空白,下意识说道:“在下有罪,居然让大人入庖厨来给我做早餐,实在是不该……”
“我习惯的。”卓思衡笑着打断他,“游余你家里只有你一个孩子是吧?”
陆恢点点头。
“我家里有三个弟弟妹妹,父母去得早,从来都是我做饭的,早就习惯了,要真是遵循君子远庖厨那套,那我一家人难道去喝西北风?”卓思衡见他局促不安的样子便觉得好笑,“咱们大的原则不亏不折,小地方上让自己和家人舒服一点也不算什么有伤德行的劣迹,填饱肚子可是顶要紧的事,快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