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样说,方才心中略有鄙夷的人也都觉得是自己心胸狭隘了,也都静静听着卓司业到底想说些什么。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敢问诸位,若今日吏学不必科举,却同样可以与进士一道出相入馆阁前程似锦,诸位还想去进去这贡院受这三天折磨么?”
卓思衡的语气很轻松,也不怎么逼迫,但大家听完却都沉默了。是啊,那样的情况,傻子才愿意去遭这份罪。各人想了想,吏员的入仕途径确实轻松,那自然前程不如进士,也是理所应当。他们也见过前几个月隔壁太学的学生是如何被几轮考测折磨,当然知道进士的路虽然风光,可付出的却也比他们多了太多。
“但这并不是你们的错处。”卓思衡话锋一转,肃容道,“我相信各位也能付出同样多的努力,去追求相等的回报,你们并不比贡院内的任何一人差在心性才干,吏学所教本就与进士所学全然不同,天生万物各有其能,谁说不会读四书五经就抬不起头来?术业有专攻便是吏学铺设的目的,要让能司非同之人入非同之职,为无数本该不同之人创不同之路,路路通天而非一道孤行。我带你们来这里,是希望诸位心中少去些怨怼,多一些对自己的期许和认可,若真有一天,吏学也有了自己的科举和考试,诸位便是先驱,当今后你们的后辈论及当年,我希望你们能对他们说的,不只是有当初的艰苦和自身的艰辛,还有一份信念与坚持得以传承。”
吏学生们皆屏息凝神听完,各个都显出昂扬之态,仿佛恨不得立刻翻墙进去考一场试来表达决心。
看着诸人的神情,卓思衡觉得自己心灵鸡汤的熬制水平随着从事教育行业的年限与日俱增,然而他说的也确实是心中所想。
不过此言也是对眼前这些吏学生才有用。要知道这些人毕竟还是有些企图心的,否则以现在吏员的待遇,熬一天是一天,何必接受派遣来吏学又重新读书?还不是心中存了新的期望和有着怀才不遇的不甘,想试试看能不能更进一步。
如此,他的这番话才能起到作用。
这样说来,自己可能还是有点从事人事工作的天赋的。
卓思衡忍不住想。
可卓思衡没有在心里得意多久,就听急促的脚步声自前方而来,众人都听见这诡异的响动,定睛看去,竟然是一队禁军跑步行进,很快接近了正在贡院西侧墙外街上的吏学生众人。
“让开!”为首的禁军牙尉非常不客气,神情也格外严肃,他指派着手下将贡院再度围拢一层,又让人给吏学生们团团围住,呼喝之声惊起好些正在午睡的雀鸟。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此处?”
吏学生们面面相觑,皆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卓思衡身着官袍,上前一步问道:“本官是国子监太学司业,正引领吏学学生在此处临近观摩省试,以图激励鞭策,不知缘何受此质问?”
卓思衡先前被人团团围住,此时牙尉见了那一袭朱袍,心中也是一颤,可想到身上职责,便脊背又直三分,只是语调已比方才客气许多,却仍不失肃态:“越王殿下得报,今日省试场内或有舞弊,命属下领兵将贡院围住,闲杂人等不得进出,且等圣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