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能解决问题的方法,就在你们长大的路途之上,在你们祖父为你们安排的人生道路之上。”卓思衡耐心道,“你们不喜欢这个答案,希望今天就能解决你们心中的困惑和仇恨,但这是不可能的。身加一日长,心觉去年非。给自己点时日去思索,去想想祖父希望你们如何做,而你们自己打算如何做,不是靠一时冲动,却为全家惹下祸端。”
“爷爷想要我去国子监读书。”白泊宁听过卓思衡的话后,似乎平静许多,已经能止住眼泪说话了,“他说我爹和二叔吃书很慢,不如我聪敏,他想我考取功名,给家中光耀门楣。他想让妹妹也去念书,他说眼看着官家女学要兴盛,我们家的姑娘也不能落在人后。”
“既然你清楚,那你的打算呢?”
“我不想读书,不是我读不好,不是我怕辜负爷爷的期许,而是我觉得读书帮不了家里人……我想从军,想去做禁军!”白泊宁的眼睛忽然亮起了光,“我若能在军中举足轻重,也没人敢对我爷爷肆意妄为了。”
其实并不能,但思路是对的。在自水龙法会后的几件事启发下,卓思衡也开始觉得兵权之重实在令人垂涎,小孩子经此一役想到这点也是难得。
不过这或许真是个合适的选择,反正白泊宁还年轻,又有父母在,或许自己可以让他们自己打算,也给孩子准备另一条可走之路。
“那好,你如果相信我,我会同你爹娘言及此事,让他们去替你打算,只是事成不成,看他们也看你自己,路有很多走法,读书也好,从军也罢,你愿意走下去的那条,就都是通达之途。如果你真的打算去禁军,我可以帮你安排,你想读书,我也可以当你的老师。记住,别被仇恨蒙蔽了明智,但也别忘记是为何做出的这个选择。”卓思衡摸了摸男孩的脑袋,他无法微笑,但也想让孩子觉得自己亲切一点。
白泊月听过后也明了些其中门道,忙问:“你真能让哥哥如愿以偿?你到底是谁?”
“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卓思衡说道。
“我相信你。”白泊宁也接话道,“我相信您是因为,您和我们说话时,好像我们已经是大人了。”
不,不是的,傻孩子,如果你们是大人,我说不定收缴武器后就直接抽你一巴掌让你彻底清醒了……
卓思衡叹气,心道还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可他又不能直说,只能温言道:“那就乖乖喝几口水,再回去前面陪伴爹娘和叔叔姑姑,家中变故,越是孩子越要努力长大,学会忍耐和分担就是你们开始长大的第一课了。”
这些话两个孩子略有些似懂非懂,可又能感觉到其中那股莫名的力量,想想方才险要,似乎真的差点断送爹娘的性命和祖父的苦心,两个人略有惭愧,但也忍不住再度难过起来。
卓思衡知道无需赘述,两个孩子的一只脚都已迈入成人世界的门槛了,他带着沉重心情,没收了“凶器”,转身出门去,让孩子们静静消化这份无奈。
门外小苑,忠诚的仆人还是因为担忧外人对少主不利,徘徊在安全的范围内逡巡,又保证坚守主家让三人私下谈话的命令,没有靠近,卓思衡见状走过去,将裁刀和小钗都递给老仆,和蔼道:“辛苦老人家看护,这两样东西是你家小少爷和大小姐交出来的,你不必多问,交给白大人,他自会明了。”
老仆谢过卓思衡,便慌忙去看两位小主人的情形了。卓思衡站在白府御赐宅邸陈景典雅的花苑回廊当中,才发觉这处隐秘的地方已在内宅了,他不宜久留。
就在他准备离去时,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按照不知从哪里来的奇怪规矩,他和云桑薇定下亲事后便被禁止见面,此时两人相间遥遥一望,卓思衡只觉心间稍稍好过些许。
他还在思索这个规矩,是不是无意见面后要赶紧离开,谁知云桑薇却朝他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