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皇后被皇帝限制权力与仪荣,故而没有后宫请安问礼这样的规矩。后来她日渐恢复皇后仪仗,却也因遇刺身体抱恙,主动免去了内苑朝仪。罗贵妃也并非忘废礼数之人,她在儿女康健之时常派去向皇后拜礼,自己也偶有探视。
但是二人足够聪明,都知晓皇帝未必喜欢后宫内往来颇多,于是也点到即止。
今日一遇却多少有些疏于交言而显得彼此都甚为拘谨,然而听闻胡公公的话后,二人的面庞似都罩上一层黯淡的忧思。
皇帝在遇刺后虽然也有不临朝理政的日子,但从未像今天一样一个人都不曾见过。
同路而回,罗贵妃率先打破沉默,主动问候皇后身体,又聊了聊青山公主的婚事,只是二人都没言及皇帝的康健,寒暄后皇后则道:“怎么没见赵王和丹山公主两个孩子?”
罗贵妃轻声道:“回皇后话,臣妾本想带来的,可是……”
她没说出的话,皇后也能猜出一二,身为母亲,她也不勉强罗贵妃多言,只道:“如今两个皇子都在外面奔忙,只有赵王能承欢在陛下的膝下了,带陛下身体好些后,带他多来看看。”
“赵王定会以二位兄长为榜样,淳仁礼孝,尽心伴驾。”罗贵妃恭敬道。
皇后沉吟半晌,忽然道:“赵王今年也有一十三岁了,什么时候过十四岁的生辰也好热闹热闹。”
罗贵妃道:“谢皇后关怀,只是……”
她正要继续说,却有个宫女来她宫中而来,只说赵王又要赶走太医,如今不肯吃药,无人可以安抚,于是皇后便让罗贵妃速速回去照顾孩子,罗贵妃如获大赦,不住道恩言谢,匆忙离去。
望着罗贵妃的背影,皇后亦有不忍,她略摇了摇头,可过了一会儿再看已是无人的狭长御街甬道,只觉今夜的皇宫不知为何分外安静。
……
“军营重地,不得擅入!”
箭塔上的守卫已开弓搭箭对准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她纵马奔驰,有违非令大营近前百丈不许骑马的规矩。
照军令处置,可在营门前十步格杀勿论。
但这个女子偏偏在十来步的地方跳下马,兜帽滑落,露出松散且乌黑的鬓发,几乎要将她融入黑夜里去。
“我没说进去!”女子步行至营门高声道,“叫你们虞都指挥使出来见我!”
营门前戍卫的都是禁军兵马司精锐,他们这辈子也没听过如此豪横的话,还是出自一个女子之口,一瞬间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轮值的戍卫牙将回过神来也怒了,将刀抽出刀鞘寸许,冷声道:“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方,滚开!”
谁知女子自袖口里亮出个木刻镶金的圆牌,用比牙将更冷上百倍的声线道:“那就让虞雍看看,咱们到底是谁在胡闹。”
见了令国公府的令牌,众军士皆是一愣,牙将立刻软弱三分,想了想,怎么都不敢耽误虞都指挥使的家事,于是差人去通传。
毕竟此国公府令牌为开国御赐,只此一面,想来国公府有要事,没人敢于造次。所有人都以为此女子大概会被获准入营之时,却见到他们的虞都指挥使跨着急躁大步,竟自营中迎出。
“虞大哥!”慈衡推开拦着自己却愣住的戍卫,奔走几步到虞雍近前。
“阿芙给你的令牌?”这样重要的东西,鉴于他亲爹每天昏迷在床已经好几年,虞雍一直交给妹妹保管。自己始终在军营里,不适合随身携带,万一府上有什么事实在鞭长莫及。
卓慈衡点点头,夜色里,她头上晶莹的汗珠闪着含蕴的细小微光。然而此地不宜说话,卓慈衡也没时间客套戏说,干脆拉住虞雍的胳膊,拽着他,在众人几乎是雷劈般的目光中,将整个古坛场大营最威权的主将仿佛牵马一般,给拽进了浓夜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