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之时,她已经往垂花门里走了,看去向,是要回房,沈浮凝眉望着她的背影。
以往回来,他们会一同过垂花门,之后在岔道处各自分开,他去书房,她回偏院,偶尔他走几步回头,总能看见她站在原地目送,迎上他的目光时,便对他一笑。
偶尔他允她一道去书房,她总是很欢喜,他步子大走得快,她便提着裙角紧着步子追他,有时候他停下来等她,她便小跑几步赶上,弯着一双笑眼看他。
她已经很久,没这么对他笑了。沈浮迈步跟上去,在岔路口不曾犹豫的,跟她往偏院去。
姜知意吃了一惊,抬起了头:“你不去书房吗?”
因为仰着脸的缘故,她的下巴到颌骨显出清晰的线条,那种隐藏在柔软皮相下的倔强此时异常明显,沈浮看着:“不去。”
若在以往,这该是让她欢喜的答案,她会一路伴着他回房,她会焚一炉气味清雅的雪中春信,挑一枝开得最好的花插瓶,她会张罗他吃茶用点心,他独自坐在窗下看书时,她就像只蝴蝶,无声又轻盈地围着他忙来忙去。
可此时,她只是低了头,哦了一声。
沈浮薄薄的唇抿紧了一点,他觉得,她似乎不欢喜他跟着一道回房。
沈浮向前走着,步子依旧是过去的幅度,姜知意没有跟上来,她慢慢的,按着惯常的速度走在后面,他们之间一点点拉开了距离。
沈浮停下来等她,可她并没有像过去那样快跑几步跟上来,也许是她病着,不方便吧。
沈浮等她到近前,这才重新往前走,可是很快,她又落在了后面,她始终低着头,似是在想心事,她没说话,更没有对他笑。
这热气涌动的五月天,鸟雀在石榴树上吱吱喳喳叫着,沈浮无端生出一丝寂寞,停住了步子。
他等着她赶上来,她走得很慢,沈浮耐着性子,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
一切都是从那夜以后,开始不同的。她问他如果有了孩子,他说堕了吧。从那以后,她不再对他笑,不再与他同住,甚至连饭都不曾与他一起吃过。她悄悄出门,甚至今天,他破例去侯府接她,破例与她一道回房,几次在路上等她,她都没有一丝欢喜的模样。
孩子。沈浮打量着她明显苍白的脸和纤瘦的身子,她没有孩子。没道理为了不曾发生的事情闹这么久的脾气。
姜知意慢慢走到近前,太阳热得很,他腰间的香囊散发着陌生的香气。
她从中分辨出了龙脑和沉水,一冷一浓,想来是掺和的比例极佳,合起来是悠远深厚的香。
调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医女白苏,的确是有心了。
姜知意慢慢走过,沈浮跟上来,他的步子迈得很小,压着速度,始终与她并肩。他偶尔看她一眼,漆黑的瞳仁如不见底的深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姜知意意识到自己该跟他说几句话,她应该尽量维持先前对他的无微不至:“待会儿我再收拾几件衣服给你带过去吧,换下来的衣服你让他们送回来就行。”
沈浮沉默着没有说话。这在过去是很寻常的事,他在官署留宿超过三天,她就会送来新的衣服和点心,再把换下来的衣服拿回去浆洗,但今天是不一样的,今天,他嗅出了一丝例行公事的味道。
并肩走回偏院,沈浮先跨过门槛,跟着转身,去扶姜知意。
她迟疑一下,也或者是想躲,但很快又伸过手,由他扶着迈过门槛,脚刚踏到地面,她便松开了。
沈浮依旧没有说话。院里种着石榴、樱桃还有山桃,因为他爱吃时令鲜果,姜知意亲手栽下的,靠墙有一大丛野菊,也是她亲手栽的,为了给他做桑菊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