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

他眺望着盛京的方向,带着悠远的笑:“也不知道这时候,阿姐她们是不是在吃馎饦。”

是啊,以往过年时他们都会回家,一家子团圆,吃一碗热乎乎的馎饦。姜云沧心中涌起柔情,除夕了,再有二十几天,她就该生了。这一个多月他辗转纵横,将坨坨搅成了一锅粥,王庭、左贤王部、南臣王部,坨坨几股主要力量一一在他刀下撕碎,起初还记得斩首的人数,到后面已经不再记了,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早些解决掉坨坨人,早些回去,陪她。

将酒囊抛给黄纪彦,姜云沧低着声音:“解决掉右车王就回兵,与父帅合力,干掉剩下的军力!”

少则十天,多则十三四天,这一仗就能结束,回去时正好赶上陪她生产。这一次他下手极狠,几乎杀光了坨坨一半少壮,至少一两年里西州会安稳和平,他也能放心留在她身边,陪着她,陪着孩子。

虽然孩子的父亲是那个可憎的沉浮,但只要是她的孩子,只要她喜欢,他会像对待亲生一样,好好养大这个孩子。

“好,”黑暗中传来黄纪彦的回应,他也灌了一大口烈酒,“早些干掉坨坨人,早些回去!”

二更近前,沉浮等着姜知意睡下,这才回了相府。

门前的横街上正有傩戏经过,看戏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了,轿子停在道边暂避,沉浮出轿,站在路沿石上向府门前眺望。

他身量高,目光越过攒动的人群,很快看见相府门前的明瓦灯下空荡荡的,赵氏并不在那里,胡成带着人慌里慌张四下乱挤,仿佛是在寻找赵氏。

沉浮穿过人群来到门前,胡成一抬头看见了,急急说道:“刚刚傩戏过来时四下一挤,把老太太挤到人堆里找不着了。”

赵氏有了年纪,若是挤到踩到难免伤筋动骨,丞相卫队由庞泗带着立刻四散寻找,沉浮站在台阶最高处四下一望,隔着远处戴着钟馗面具的傩戏人,看见了赵氏深青的衣角。“在那里。”

庞泗踩着墙头追了过去,沉浮仰着头,看见赵氏边上人影一晃,一个戴着老翁傩面的朱衣男人钻进了人群。

背影依稀有几分眼熟,待要细看,人群一挤,早看不见了,没多会儿庞泗几个护着赵氏回来,小心翼翼解释:“人太多了看不见,我想着往花池子边上挪挪,结果让他们挤到对过去了。”

她低着头,局促不安,沉浮淡淡问道:“方才你旁边那个戴傩面的,是谁?”

“没有啊,我不认识,挤得我头都晕了,谁知道旁边是谁?”

锣鼓声渐渐远离,傩戏往前面去了,沉浮低头看着他,半晌:“回去吧。”

赵氏老老实实进门去了,沉浮叫过庞泗:“去找一个穿朱衣,戴老翁傩面的人。”

回到偏院时,各处打扫得干干净净,屋角的炭盆烧得正暖,衾枕被褥依旧是从前的旧物,这是他吩咐过的,这屋里所有的东西只能洗,不能换。沉浮将贴身带着的桑菊香囊和那方旧帕子都取出来放在枕边,解衣躺下。

东西放了许多年,已经旧得狠了,衾枕间残留的香味也不剩下什么了,沉浮安静地躺着,想着今夜她不经意向他流露的笑容,眼角不觉扬了起来,有这笑容,至少今夜,他能得一枕安眠。

翌日天不亮便起床离家,元日大朝会,照例是冗长繁杂,散朝时已经过午,沉浮乘着轿子往侯府去,听着庞泗的回复:“昨夜戴老翁傩面穿朱衣的有四个,其中一个,是沈爵爷。”

沈义真。沉浮面色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