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正答应着,见他低眉垂眼,手中刀毫不犹豫,准确地刺入心脏。
温热的血气扑上来,朱正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偏开脸时,仍旧能看见鲜红的血液顺着血槽汩汩流进碗中,药人的血与常人不同,极难凝固,碗中很快半满,朱正连忙出声止住:“可以了,先让夫人试试。”
沉浮放下匕首,拿过止血药膏敷上,血还在流,药膏冲开大半,朱正连忙又涂上许多,看见沉浮瞧着碗里鲜红的血,许久:“也不知道药性够不够。”
虽然他一直加量服药,虽然心头血近来试过多次,药性越来越强,但,眼下是给她喝,沉浮还是有点怕。
这事朱正早已经反反复复想过许多次,忍不住说道:“既然夫人先前用过白苏的心头血解毒,何不等抓住了白苏,逼她放血?”
“不行,”沉浮看着碗里仍旧不曾凝固的血,“我赌不起。”
他也不敢赌。白苏说过,要想彻底解毒,必须药人心甘情愿献出全部心头血,虽然白苏狡诈至极,说的未必是实话,但他不敢赌。
白苏绝不会心甘情愿取血,白苏的血,也未必就没有毒,他只相信自己。
朱正长长地叹口气,接过了药碗:“我拿去给正声。”
沉浮没有阻拦。他不露面最好,相比较他,姜知意更相信林正声,由林正声出面,也免得她起疑心。
眼看着朱正走了出去,沉浮想了想,终是忍不住跟在后面。他想看看她,时间不多了,能多看一眼,将来黄泉路上,心里就多一分安慰。
猩猩毡帘揭开一条缝,沉浮隐在帘后,透过缝隙看进去。林凝端着那碗血,轻着声音,说着先前商量好的说辞:“你这个气血不足的毛病,须得喝点新鲜鹿血才行,我才让人取了来,你趁热喝下去。”
沉浮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攥着帘子,一眼不眨地看着。姜知意坐在床里,被帐幔遮住了大半身形,看不清脸色:“阿娘,我有点怕。”
她性子软和,最见不得这些血腥的东西,她是真的不敢喝。沉浮觉得心疼,可不喝又不行,听见林凝在劝:“好孩子,全为了孩子吧,已经一天多了,孩子受不了啊。”
沉浮从缝隙里看见她接住了碗,衣袖碰到帐幔,晃动中露出她小半边脸,她闭着眼皱着眉,犹豫片刻,一仰头喝了下去。
悬着的心重重落下,沉浮呼一口气,紧接着又紧张起来,她喝了,有效吗?
屋里安静得能听见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许久,听见林凝在问:“有没有好点?”
“好多了。”沉浮听见她温软的声音,她向后靠了靠,露出线条柔和的侧脸,唇角沾了他的血,异样的鲜艳,“觉得肚子没那么紧,没那么凉了。”
“好,好!”林凝欢喜地声音打着颤,急急叫林正声,“林太医,你来看看她的脉怎么样,稳婆呢?快让稳婆过来!烧热水,准备干净毛巾,快些!”
丫鬟们急急忙忙行动起来,沉浮连忙闪在边上,心脏砰砰乱跳。她感觉好点了,他的血有用,他终于能够为她做点什么了。
四下都是急促的脚步,间杂着林正声的语声,他说脉息平稳了许多,稳婆赶到时,姜知意又开始腹痛,沉浮守在门外,听见稳婆欢喜地叫着:“已经开了二指了,快了快了!快抬乡君去产房!”
快了,他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他终于,为她做了点什么,哪怕只是弥补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