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卢家仆人赶着一辆马车找到酒肆,说自己是卢弘璧的亲随,过来接卢华英回去。
卢华英认识他,高兴地和魏明肃、肖素娘道别,跟着亲随离开。
魏明肃站在酒肆前,目送马车朝着卢家去了。
肖素娘轻声问:“魏大哥,你就这么看着三娘走了吗?”
魏明肃平静地道:“她年纪小,难免冲动。”
“二公子是她的哥哥,会好好照顾她。”
雪后,凉州银装素裹,夕阳斜照,满城的积雪和漫天的霞光交相辉映,马车看不见了。
魏明肃转身回去。
卢华英离开了,樊晖放了心。
他们没在凉州多待,办好了过所文书,准备动身去甘州。
魏明肃和樊晖搬书箱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肖素娘领着一个戴幂篱的身影着急地闯了进来。
来人掀开幂篱,道:“是三娘让奴来的,她被大公子派来的人关起来了。魏郎君,你们有官府的文书,能不能帮忙掩护三娘出城?”
樊晖的眼皮跳了起来。
肖素娘焦急地问出了什么事。
婢女告诉他们,卢豫瑾猜到卢华英会来凉州投奔卢弘璧,派心腹快马加鞭赶到凉州等着她。卢弘璧不在凉州,别院的人不敢违抗大公子的命令,帮忙把卢华英骗回去关了起来。卢华英又气又急,逃走的时候受伤了。她求送药的婢女帮忙传话,婢女是卢弘璧的人,于心不忍,答应来带话。
“奴和其他人说好了,今晚灌醉大公子的人,悄悄放了三娘,可是凉州刺史认识我们大公子,派府兵在城门盯着,三娘不能离开凉州。”
肖素娘紧张地看着魏明肃,担心他拒绝帮忙。
魏明肃没有答应帮忙,也没有拒绝,他问:“她伤到了哪里,重不重?”
樊晖怔了怔,盯着他看了几眼。
婢女答道:“三娘摔伤了膝盖。”
肖素娘急了,插话道:“你回去告诉三娘,让她放心,我一定帮忙!”
婢女和他们商量好接应的地方,戴好幂篱出去了。
凌晨,肖素娘的马车停在卢家别院外面的一条巷子里,等了半个时辰,几个婢女把脸色苍白的卢华英送了过来。
天亮时,他们离开凉州,城门前果然有一队府兵,他们有官府文书,顺利出了城。
卢华英病情加重了,躺在车厢里,不时浑身发抖,说着胡话:“我不回去……不回去……”
肖素娘的眼泪掉了下来:“三娘,你真傻,魏大哥不值得你这么做,他不好。”
帘子掀开。
魏明肃站在马车外面,递给肖素娘一颗药丸,道:“喂她服下去。”
肖素娘愤愤地接过药丸,喂卢华英吃了。
第二天,卢华英不发热了,她恢复清醒,肖素娘问她下一步的打算,她道:“我要是被抓回去,就不能踏出家门一步了。我二哥去西州了,我去西州找他。”
肖素娘道:“那正好,我们一起去。”
樊晖坚决反对:“如果卢家大公子发现是我们在帮卢三娘,别说我们,连老师都要被连累,丢了官职!”
肖素娘嘟囔道:“那你说怎么办?不管三娘吗?”
樊晖道:“你真为她着想,应该劝她回家。”
两人争执间,魏明肃一言不发,煎好了药,让肖素娘送去给卢华英喝。
没等樊晖和肖素娘争执出结果,他们听到一个消息,府兵刚刚搜查了驿站,他们在找一个十几岁的、河洛口音的小娘子,府兵搜查得十分严格仔细,连官员的家眷都要检查。
卢华英苦笑,大哥为了逼她回去,不惜暴露家丑,联系了国公的老部下,她之前的过所不能用了,前方不知道多少人正等着抓她,身后,大哥的心腹步步紧逼。
这日早上,樊晖出去买东西,看到一群带刀的府兵,吓了一跳,飞跑回去找肖素娘。
“让卢三娘快走,府兵要挨个检查过所!他们从凉州过来,肯定是冲着三娘来的!”
肖素娘拿着一封信,摇了摇头。
“樊大哥,三娘已经走了。”
卢华英不想连累他们,留了一封信,悄悄离开了。
魏明肃端着药走上来,肖素娘把卢华英的信拍到他脸上:“三娘走了。”
他没说话,放下药,俯身捡起信。
他是铁石心肠,肖素娘无话可说,只能默默祈祷卢华英别出意外。
魏明肃收起卢华英留下的信,下楼喂马。
不一会儿,府兵冲了进来,检查过所,盘问所有人的行程,一番人仰马翻后,府兵离开了。
……
卢华英背着一个大包袱,走在官道上。
她病没好,一阵凛冽的北风吹过,吹得她头昏眼花,她停下来戴好面巾,背着风咳嗽,抬起头,望着远方巍峨的祁连山脉。
西州还有很远。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西走。
天刚亮,官道上偶尔响起一阵阵驼铃,几支商队从她眼前走过。
她想找个商队混进去,可是刺史有令,商队不敢收留陌生人,都拒绝带上她。
一个胡商打量她几眼,脸上闪过贪婪之色,她心里一惊,立刻走开了。
卢华英背着包袱,徒步走了几里路。
前方忽然出现一座关卡,一支府兵队伍在检查过路的行人和商队,过所和人对不上的,都被带走了。
卢华英想掉头回去,双腿冻僵了,动作快不了,两个府兵拦住了她。
“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怎么独自出行?你是不是从长安来的?”
府兵喝问。
卢华英的心沉了下去,还没想出一个借口,身后传来蹄声。
一骑黑马从雪地里疾驰而来,停在卢华英身边,马背上的青年翻身下马,拿出斗篷,披在她身上,顺势把她拉进怀里。
卢华英不敢置信,呆呆地看着他。
魏明肃抬手,解开她胸前的包袱,背到自己肩上。
府兵疑惑地看着他们,问魏明肃:“她是你什么人?”
魏明肃取出一份过所递给府兵。
“她是我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