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手轻脚关上屋门,不知从哪儿翻出来两张小杌子,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尘,递给晏醉玉,“条件简陋,你不要介意。”
晏醉玉大大方方跟到煮药的小炉子边上,撩开衣袍坐下来,贺楼手里捏着把蒲扇,慢悠悠给炉火扇风,也不吭声,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他说:“仙尊,刚刚那个,是什么仙术?”
晏醉玉注意到他忽然疏离的称呼,猜到他应该又脑补了些什么有的没的。
“简易版的聚灵阵,灵气滋养万物,对病体是有好处的,不过只能缓解她的痛苦,不能根治。”
“哦。”贺楼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晏醉玉道:“你要是想学,回头我教你。”
贺楼不说话了。
晏醉玉余光注意着他的神色,暗自叹气。
说贺楼好骗是真的,说他心防重也是真的。
他只在修仙的事上容易被骗,因为完全不了解,晏醉玉敢说他就敢信,但只要跳开这些干扰,他大部分时候聪明敏锐得令人心惊。
知道他可能已经猜到自己的来意,晏醉玉不再绕弯子,“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需得与我说实话。”
贺楼蒲扇也不摇了,低着头说:“嗯。”
“陈家那老二……”
“是我杀的。”
晏醉玉闭了一下眼。
他揉了一下眉心,被贺楼的直白炸得有些无措,沉默片刻,才犹豫着说:“为什……”
“我不后悔。”贺楼直接打断他的询问,脸上没了表情,略微上移的目光中,能看见森森寒意,“是他活该。”
晏醉玉哑了一下,“是,我知道……他虐待你三年,还断了你的灵脉,你恨他是应该的……”
“不是因为这个。”贺楼有些不耐烦,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没给李大夫家银钱。”
“……嗯?”
贺楼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火说:“就是陈家的郎中,姓李,我们都叫他李大夫,他是陈家的留府郎中,按规定,他在府中出事,陈家要给足够的抚恤金,三个月前我走的时候,陈家跟官府承诺,一月之内交付,可是我回来才知道……他娘的这群渣滓,根本没打算给!李大夫的妻儿老小都靠他一个人的月例养活,他死之后,她们就只能指望这笔巨额抚恤金,李夫人跟婆婆一样,身患重疾,每月要吃一根人参,陈家拖着抚恤金不肯给,她们没钱买药,把人活活给病死了!李大夫的女儿上门讨要说法,被陈老二抓了……卖进了窑子里!二老听闻消息,一个当场怒急攻心,人就没了,还有一个悲愤之下,跳河明志,就是这样,也没人管!”
“我知道他们一手遮天,我知道……他们在陵江作威作福,没人敢惹,他们是地头蛇!我忍得够久了,因为怕被他们找到,我不敢带着婆婆走,只能把她一个人丢在山里请人照看;因为怕害了李大夫的家人,陈家把李大夫的死扣在我头上,我一句话都没说。可是仙尊,你看看,忍让是没有用的,昨天我去窑子里找李大夫的女儿,你知道我在哪里找到她的吗?乱葬岗!她在乱葬岗,一家五口,一个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