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澄等了好一会儿,秦雾年才推开门走出来。
他还坐在做检查的那张床上,见状,他站起身,“怎么样?”
秦雾年对他笑了一下:“看来没什么事情,是我想多了。”
闻言,宋澄也笑了起来:“就说我没问题,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秦雾年把检查的那些单子卷了卷,攥在手心里,他点点头:“我让班姐准备一下。”
此时的医院已经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狗仔只占一小部分,大部分还是闲着没事干跑过来围观的吃瓜群众,宋澄他们早点离开也好,这样医院就能尽快恢复秩序了。
回到家里,秦雾年非要扶着宋澄进电梯,宋澄颇为无奈,他是受伤了,但他还没变成七老八十的老太君。
……
伤口打了局部的麻药,这时候效果已经减退了不少,宋澄感觉到疼了,自然也就老实了下来,他乖乖的躺在床上,乘风跟着跑上来,把狗头搁在宋澄的手边,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委屈的看着他,鼻子里发出呜呜的难过声。
宋澄揉了揉它的头:“爸爸没事。”
秦雾年转头看见他这个动作,顿时呵斥一声:“伤没好之前不准碰狗!”
宋澄顿了顿,抬眼看向他:“这么说,我也不能碰你了?”
秦雾年:“…………”
人啊,总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这才多久,他已经开始怀念失忆的宋澄了。
忙前忙后,任劳任怨,总算是把宋澄伺候睡着了,秦雾年这才坐到他身边,缓缓的吐了口气。
乘风比宋澄乖,宋澄还会偷摸的摸它一把,但知道主人受伤以后,乘风就再也不上床了,也不会咋咋呼呼的在房间里跑酷。
安静的房间里,一人一狗默默对视,秦雾年伸出自己的手,乘风看了他一会儿,把头递了过去。
秦雾年:“……”
慢慢摸着毛茸茸的脑袋,秦雾年眼睛里的温度一点一点降低。
他的车上星期才保养检修完毕,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一定要查清楚!
晚上的时候,秦雾年的工作室发了一条微博报平安,得知宋澄没什么事,事故原因也还在调查当中,大家基本也就消停了。
这条微博发出后一小时左右,季行渊回到了沈家,这是他的习惯,每个周末只要没出差,他就会回来,陪沈寒疏一起吃饭,沈寒疏不说话,他也不说,整个宅子的气氛压抑的能让人吐出来,要不是给的工资高,这些人早就跑了。
初秋,夜里有点凉,走进大门,季行渊把西装外套脱下来,递给一旁的佣人。今天他回来的已经晚了,但是没看到沈寒疏的影子,他皱了皱眉,问了一句:“先生呢?”
佣人连忙回答:“先生在自己的房间里。”
季行渊:“他不下来?”
佣人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对于这个年轻人,他有点怕,“先生说头疼,让您上去见他。”
季行渊顿了顿,看着楼上,思考了几秒,他向前大步的走去,后面的人要跟上,他挥挥手,他们只好待在了楼下。
沈寒疏住在二楼侧面,一个直角梯形形状的房间,这个房间不大,但是视野特别好,能最大幅度的看清窗外的风景,这里以前是宋澄的房间,现在归沈寒疏了。
曾经那些装饰早就消失,现在这个房间变得雅致、厚重、且窒息,一进来,就能闻见那股浸到了墙壁里的中药味儿,沈寒疏是真的身体不好,年轻的时候就总有头疼脑热,现在他四十岁,每天吃的药比六十岁的人都多。但并不是每一种药他都必须要吃,有时候,多吃药也是一种治疗手段。
季行渊走进来的时候,沈寒疏坐在贵妃榻上,双腿盖着厚厚的毯子,他怕冷,对别人来说算是凉爽的秋天,对他来说就是冰冷刺骨的寒冬。
季行渊只走进来两三步,然后他就不动了,他不过去,沈寒疏也不需要他靠近,苍白的唇张开,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宋澄怎么样了。”
季行渊停顿一秒,换了一个站姿。
沈寒疏在这养病,他作为养子自然是好吃好喝的伺候他,他从没限制过沈寒疏的娱乐自由,他能看电视,能用手机,能上网,只不过季行渊会筛选一些信息,让他看见自己想让他看的。
这种筛选也不是万无一失的,被他发现宋澄已经回来是早晚的事,季行渊也没瞒着他,直接回答:“没事了,秦雾年已经给他办了出院手续。”
沈寒疏这才抬起脸。
他跟宋澄有五分像,外甥像舅,这个基因遗传的规律在他们两人身上也适用。但跟宋澄的朝气蓬勃不一样,沈寒疏已经是死气沉沉的了,公司里有人猜是季行渊干的,他把沈寒疏折磨成了这样,还真不是。
是宋澄干的。
望着季行渊,沈寒疏说道:“我想见他。”
季行渊神情微动,过了两秒,他突然笑了起来。
“你觉得他还想见你吗?”
沈寒疏:“他想。”
看着他淡然的说出这两个字,季行渊的表情突然扭曲了一下,他想发火,想怒斥沈寒疏有多虚伪和不要脸,但很可惜,虽然沈寒疏只教导了他十年,这十年也已经把他影响的面目全非了。现在的他做不出发火这种只能显示自己有多无能的行为,也没法一意孤行的替宋澄做出这样的决定。
沈寒疏是废物,没有错。
但他不是所有事情都失败了,最起码,他真的把季行渊培养成了一个优秀的代理人,让他面对宋澄的时候,永远都会退让三分。
晾了沈寒疏半个月,连当初的事故原因都已经调查清楚了,季行渊才犹豫着,拨通了宋澄的新号码。
在部队的时候,宋澄不太好找,毕竟在另一个系统里。商人就是再只手遮天,也没法把手伸到那边,不过,这也只是一开始。
如果真的有恒心,多用上几年,别说是自己国家的部队,就是外国的部队,也该找出来了。
秦雾年没这个本事,所以他找不到宋澄在哪,沈寒疏有这个本事,但是他已经心灰意懒了,所以他也找不到宋澄在哪,从头到尾,知道宋澄在哪里服役的人,只有季行渊一个。
只是他以为宋澄会一直留在那里,就算退役了,也是去往另一个城市,开启全新的人生,他没想过他还会回来。
宋澄,麻烦和懦弱的代名词,离家出走以后,季行渊把懦弱两个字去掉了,但是麻烦这个词,可能永远都不会去掉。
对季行渊来说,宋澄就是麻烦,而且是特别大的麻烦,从刚见面的时候就是这样,每次看见宋澄,他心里都烦的要命,想要骂他,想要暴力的发泄。
为什么就总是这么听话啊?为什么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难道你没有脑子吗?你跟我又不一样,你是他亲外甥,反抗啊!打回去!让他知道你不会永远逆来顺受!
当然,这都是他刚来沈家时候的想法了,看得多了,想法就变了,唯一不变的,是对宋澄的感觉。
还是那么暴躁,即使到了今天,一想到要跟宋澄说话,他的表情无懈可击,可心里,已经隐隐的翻腾了起来。
不用读心理学,季行渊也知道,他是用怒火遮掩自己真正的情绪,把暴躁的那层皮撕掉以后,躲在下面瑟瑟发抖的东西,叫做愧疚。
拿着手机,季行渊突然自嘲的笑了笑。
沈寒疏是废物,那被废物影响的留下一辈子惭愧阴影的他,好像也没厉害到哪里去啊。
按了那串早就记在心里的数字,听到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里响起,季行渊抿了抿唇。
……
季行渊已经被训练的不会发脾气了,秦雾年却还会。
越是幸福家庭长大的人,越能明确的描述自己想要的东西,宋澄对着秦雾年,可能还会犹豫几秒再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秦雾年连犹豫都不用,一口就堵死了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