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都来不及吐槽应天的不靠谱,就赶紧让他打开了虫洞。
他虽然算不上什么靠谱的家长,但也远没有到放任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在被人盯上的情况下,让人在家中独自呆上一晚上的程度。
“下次再有这种事情,第一时间告诉我。”他冷着脸对应天说。
唐都生气了。
听到耳畔犹如重鼓般响起的心跳声,应天垂下眼眸,闷闷地“嗯”了一声。
其实他只是不希望让唐都花费太多心神在这些小崽子的身上,若他们都只是普通的孩子,那倒还好,但一想到在未来的某个地方,他们曾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相识相伴,并肩作战,应天就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他知道唐都总有一天会离开,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
但他不知道哪一天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碍于宇宙中的时空法则,应天无法从唐都哪里得知他出生的具体时间点,只知道他大概率和唐家关系匪浅。这些天来,他已经习惯了一睁眼就看到唐都在自己身侧熟睡,可若是对方就这样突兀地离开消失……
应天忍不住去想,那段再次重逢前不知尽头的漫长时光,他又该怎样独自一人撑下去?
两人落在了家门前的马路上,唐都第一时间扭头看向了那月的住处,在发现没有遭到炸弹或是别的什么恐怖袭击后这才长吁一口气,想着有应天在,这里又是居民区,就算那帮人再胆大应该也不至于为了绑架一个孩子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没人察觉到就是最好了。
“走吧,进去看看。”
唐都说完,却发现应天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黑发青年的眉头微微蹙着,表情有些奇怪。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下雨天路边被淋湿的小狗,因为不小心把泥点子甩到主人裤脚上,被踹了一脚后的失落模样。
唐都被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逗笑了。
其实他也没有多生气,反正应天不懂人情世故这点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好吧确实是有一点生气的。不过在这个世上,也没人比唐都更清楚,应天过去曾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长大了。
“在想什么?”
想到这些,唐都的声音也缓和了些许。
他走到应天面前,伸出手掸去他肩膀上的一片枯叶,应该是之前不小心落在身上的:“我好像没有说什么重话吧?如果刚才语气不好,只是因为我担心那月的安全,你不用想太多。”
“你不要多想”这句话是应天经常对他说的,这会儿倒是被唐都拿来用到了自己的身上。应天有些不高兴地抿了一下唇,低声道:“我没有。”
“好好,是我多想了,行了吧?”唐都没忍住,伸出手呼噜了一下这只灰眼睛小狗的头毛,“走了,明天再给你买苹果派。”
虽然感觉有点儿没出息,但不可否认的是,应天确实有被安抚到。
他跟在唐都身后,房屋的大门已经被人撬开,唐都稍稍一推就将它推开了。
客厅内没有开灯,今晚的月亮也被乌云遮盖住了,一片漆黑的环境中,唐都听到了被压得很低的急促呼吸声。
声音的来源,是靠近窗口的位置。他原本打算开灯上楼的动作一顿,转而调转方向,一步一步走到了那个角落。
那月死死地咬着下唇,他把自己隐藏在厚厚的窗帘后,手中死死地握着一把尖刀。刚才有人进来时,他被惊动下楼,就是靠偷袭才把入侵者敲晕的。
可他没料到对方居然还有同伙,如果不是因为关键时刻有不知名的东西在黑暗中帮了他一把,估计现在他已经被绑起来装到后备箱里带走了。
从小到大,那月遭受过的袭击次数已经数不清了。
失去了家族庇护的占星师末裔,就像是那些被人类装进笼子里放到马戏团里展览的珍奇生物,很多人都觊觎着他们的预言能力,却又害怕这份力量,所以许多占星师都会选择一方势力寻求庇护,保证自身和家人的安全。
但他的养母却拒绝了这条“捷径”,甚至不惜为此和自己的丈夫闹翻。
她对那月说,这就是自己的宿命。
就像拉尼娜曾告诉唐都的一样,身为占星师中最纯净的一脉,她的祖先可以一直追溯到千年前帝国尚未建立的时期:
当人类第一次直面神秘时代时,拉尼娜的家族成为了破译《光辉之书》的先驱者;而当《光辉之书》失窃并散落各地后,他们又在千年内孜孜不倦地寻找着它们的下落。
因此,拉尼娜坚定不移地认为,《光辉之书》是挽救人类最后的希望之光。
她不相信现在的贵族们,在反复斟酌后,拉尼娜本想把自己这些年来收集到的残篇交给某位总督保管,然而令她感到悲伤的是,每一次她认可的那一位总督,总是过不了多久就会牺牲在自己的岗位上,反倒是那些贪生怕死的家伙坐享其成长命百岁了。
反复几次后,她彻底熄了想要托付给他人的心,每次遭遇袭击后,就第一时间带着那月搬家,一边躲避那些搜捕他们的人,一边继续依靠预言的指示,完成自己搜集神秘文字的使命。
但身为孩子的那月,却并不能理解拉尼娜的做法。
他觉得那些神秘文字毫无作用,还会给他们一家招致灾祸,导致原本关系和睦的父亲和养母分道扬镳。
他从小就没了母亲,拉尼娜对他很好,那月也是把她当亲生母亲看待的,但是由于拉尼娜固执的做法,他们总是在搬家的路上,东躲西藏,像只阴沟里的老鼠。现在拉尼娜为了那些不知所谓的东西,还直接抛下了他,丢给对面那些讨厌的陌生人……
那月又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尖刀,心脏咚咚直跳,准备在客厅那人掀开窗帘的刹那就朝对方挥刀。
他不怕杀人。
白发少年的异瞳在黑暗中泛着冷光,他冷酷地想,反正这些人都是活该。
“应天,把灯打开。”
唐都说道。
他注意到原本微微晃动的窗帘穗子似乎是颤动了一下,在骤然亮起的光线下,唐都蹲下来,并没有伸手掀开那月躲藏的窗帘,而是平静地对他说道:“是我。”
他没有得到回答。
窗帘一动不动,唐都又说道:“对不起,今晚我们出去解决了一个神秘,我觉得让你一个人呆在陌生的地方可能会不适应,没想到会有人趁机到这里来对你图谋不轨……对于这一点,我要向你道歉。”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次。
这一回,窗帘终于被拉开了。那月红着眼睛望着他,刀柄还死死地握在手中。
可能是没见过这样会认真向一个孩子道歉的大人,他吸了吸鼻子,强忍住哭出来的冲动,扭开头不去看唐都:
“我可没说原谅你。”
唐都笑了,他毫不在意地掰开那月的手,拿过那把尖刀随手丢到一旁,弯下腰把少年抱了起来。
“知道,所以我还在家里准备了蛋糕,希望能让我的道歉看上去有诚意一点。”
在被唐都抱进怀里的那一刻,那月浑身都僵硬了,他下意识挣扎起来,却因为蹲的太久脚麻了而露出了一脸痛苦的扭曲表情,一直在眼眶内打转的泪水也哗啦一下流了出来。
唐都伸手帮他擦了擦脸颊,感受到男人掌心的热度,那月的眼泪不知为何流的更凶了。
“……你为什么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