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镇北军都是些什么人?林策身边有容貌绝世的?
能让这些见多了美人的权贵都念念不忘,得美成什么样?
……只有唯一的一个……
林策亲信中的亲信,神清骨秀,美貌绝伦的徐如。
钟誉昨日问谢信,那人究竟叫什么名字,多大年岁。
谢信告诉他,那人叫“徐如”,和林策同年。
“徐如?”他好笑道,“照着林策取的?”
镇北军兵士出身低贱——乡野之民,为了孩子好养活,爱取贱名:狗蛋,狗剩,诸如此类。
亦或求富贵:招财,来福。
要不更简单粗暴:王大,王贰。
只有原本出身尚可,因家人获罪而被流放充军的,才有个正经名字。
这些卑微草芥,若有幸经过摸爬滚打,立了战功封了个官职,原先的名字就不方便再叫。
譬如李狗剩将军,听入耳中,只会给人留下笑柄。
于是大多数人会改名,叫李盛或者李乘。
钟誉没能打听到,林策是否是他原名,但“徐如”这名字,必然是从军之后再改的。
其徐如林。
徐如身形和声音都同林策极为相似。
他是林策施展暗度陈仓之计时,用来正面引诱敌人的影卫。
钟誉很早就知晓,那人是林策亲率的宇字营精锐,和林策有深厚的袍泽之情,主从之义。
但他从没想过,那人和林策居然还有肌肤之亲。
他从没听说过林策枕边有人,还以为林策兔子不吃窝边草。
没想到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谢信一眼,打了个眼色,将人叫到宴会场外边。
他欲言又止看向对方,谢信没好气一笑:“我知道。”
“那你……”
谢信看钟誉这幅意味深长的模样,颇觉好笑,不打算告诉他真相。
等某天钟誉知道的时候,可以看笑话。
他做戏道:“那我能怎么样?我遇到他的时候,能知道他和林策什么关系?”
这人是林策亲信,还是钟誉告诉他的。
钟誉心情顿觉微妙。
谢书怀想效仿那位挟天子令诸侯的丞相,连喜欢别人妻子这一点也有几分相似?
然而这是谢书怀的情思,他不宜置喙。
何况那人确实天姿玉质,世间恐怕再难找出第二个。
他默叹一声,不再多言。
二人很快再次回到宴会场,一眼瞥见,林策旁边多了一个人。
……
宁越之坐到了林策身边。当着宾客们的面,举止亲密,肆无忌惮。
“听闻孟追星惹怒了将军,被将军赶出府上?”
宁越之这几日忙于想办法阻止林大将军和姚林郡主的婚事,一时未曾关注将军府的动向。
昨日他听到属下禀告,将军府的人在城中打听孟追星和孟逐月,他才急忙派人打探,依稀探得一点风声。
孟追星顶撞了林大将军,将军要把他逐出将军府。
孟追星究竟因为何事违逆林大将军,镇北军兵士守口如瓶,他派出去的暗探打听不出来。
但宁越之几乎敢肯定,必然和将军迎娶姚林郡主一事有关。
宁越之不愿见到他的林大将军和别人成婚,孟追星自然也不愿。
否则以孟追星对林大将军的满腔深情,只会对他唯命是听,怎么可能顶撞将军。
他和孟追星同欲者相憎,互相看不顺眼。又同忧者相亲,彼此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默契。
林大将军平日对他不假辞色,孟追星犯了错,他同样心冷无情。
孟追星这样死心塌地,又武艺绝顶的侍卫,说舍弃就舍弃,连他都觉得颇为可惜。
宁越之又打探将军府上私事。
林策冰冷看了他一眼,低声骂道:“少他娘的多管闲事。”
宁越之哑然失笑。
将军心情不悦,他又不小心触了霉头。
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孙有德。
敦厚耿直的孙有德朝他摇头使眼色,示意他别在将军面前哪壶不开提哪壶。
宁越之急忙闭上了嘴。
孙有德会想办法替孟追星求情,他不便再多说。
可林策心气不顺,目光瞥向周则意,讥讽宁越之:“失宠了?”
周则意旁边站了一个他未曾见过内侍,顶替了宁越之的位置。
宁越之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言辞暧昧地朝他的林大将军献殷勤:“卑职对淮王殿下,可没有对将军这般忠心不二。”
“何况卑职坐到如今这位置,靠的是真本事。”他暗含调戏一语双关,“将军赏卑职一个机会?让将军看看卑职的本事,包管令将军满意。”
林策懒得理他这番阴阳怪气。
宁越之嘴角扬得更高,朝他解释:“那人是淮王殿下以前的长随,名叫鹤生。”
鹤生因为受了安定侯之恩,自愿留在侯府,照顾年幼的世子。
后来从牢笼中脱困,原本打算走遍南昭的四海八荒,结果放心不下照顾了十年的世子,选择了留在京城。
他和淮王十年主仆,患难与共,情深意厚。鹤生入宫,端茶倒水贴身伺候的活,宁越之也不愿再做。
周则意之前似乎朝“徐如”说过,自己在侯府时身边有一个长随。
林策毫无兴趣,过耳一遍,了解那人底细之后,不再多管。
……
林策和宁越之贴着耳畔小声说话,在外人看来举止十分亲密,钟誉不禁皱起了眉。
他虽未曾见过宁越之,对这位当朝第一权宦的事迹却早有耳闻。
宁越之心狠手辣,外廷官员对这个宦官看不上眼,背后说他是靠献媚讨宠上位的佞幸之臣。
搬弄是非的飞短流长钟誉听过不少,他对实际情况也了如指掌。
太后和宣武帝何等人物,内廷谁能靠美色惑主?
宁越之能执掌内廷大权,除了他被太后养大,最重要的,他确实心思机敏,才智过人。
连谢信都承认他能文能武,是个良才。
宁越之手握大权,自视甚高,从来只有别人挖空心思讨好他,他根本无需放低姿态,曲意逢迎别人。
但此时此刻,他对林策谄媚的态度,像极了以色侍人的佞幸。
林策也不拒绝,同他耳鬓厮磨,眉来眼去。
钟誉刚刚得知,林策和徐如已有夫妻之实。
倘若林策对徐如一心一意,二人两情相悦,他无可指摘。
反倒是谢书怀想要横插一脚,让他五味杂陈。
他只知林策骁勇善战,不知他竟是个喜爱拈花惹草的好色之徒。
宁越之长得虽然不差,和徐如相比,似如萤火比之皓月,一天一地,岂能争辉。
也不知林策怎么想的。已经拥有那样一个绝色佳人,却还什么货色都看得上。
即便逢场作戏,也对徐如不公。
钟誉瞥眼看向谢信。
果然见他脸色黑沉,目光阴冷地盯着二人,想必也为徐如感到心意难平。
若谢信横刀夺爱,抢走徐如,他都得为这个挚友大声喝彩。
……
临近开筵,宁越之回了自己桌案。
不过片刻,太后驾临,正式开席。
这场宴会,并非单纯的接风洗尘,更有一件要事要定下。
——姚林郡主的婚事。
钟家和林策争锋,不想让前朝皇室的尊贵血脉嫁给林策,于是自己求娶。
太后不反对。林策也说,让姚林郡主自己决定婚姻大事。
今日这场宴会,正是要定下郡主的最终归属。
酒过三巡,宴席行至一半,董太后果然开口。
“哀家已经问过姚林的主意。姚林选择嫁入钟家。”
今晚的宴席,郡主并未到场。
这个结果无人意外。
虽然同为三军统帅,出身贫寒的林策和世代豪族的钟家,穷乡僻壤的朔方与富庶繁华的东南,只要脑子没问题,都知道该怎么选。
似是为了安抚林策,太后又道:“林大将军已有琴瑟和鸣之人,姚林再嫁入将军府,难免有伤将军后宅安宁。”
她赐下金银玉器,以作补偿,此时便算落定。
林策本来就没意见。若非姚林郡主向他求救,他动了恻隐之心,不会点这个头。
如今他不用迎娶这位难以安置的郡主,还白得了不少金银,也算好人有好报?
林大将军没有丝毫不悦,宴会在一片和睦之中结束。
亮如星点的灯火一盏一盏熄灭,宽阔少人的后宫又倏然冷寂。
永泰殿内,周则意侧身斜靠软椅,姿势豪放,盛气凌人。
九枝灯光线璀璨,他却坐于暗处。
明和暗的光影在他脸上交界,使得那张俊艳的面容有如惑人魑魅一般妖诡。
清亮嗓音淡漠询问:“你和林策说了些什么。”
宁越之泰然道:“聊了会将军和郡主的婚事。”
“听皇祖母说,是你和谢信共同谏言,让她把姚林改嫁钟家?”
“越之,你何时和谢信联手了?”
“越之并未同谢信联手。”宁越之正对周则意的目光,“越之好奇,假设,徐校尉要婚配嫁娶,殿下会怎么做?”
周则意双眼微缩,静静审视对方。
宁越之对林策的态度,他都看在眼里。虽不知宁越之怎么会心慕上林策,但别人的情爱他毫无兴趣。
既然宁越之不愿林策娶姚林,想方设法阻挠,他不宜置喙。
只是他没猜透,谢信是何用意。
“殿下应该听太后说了。只要将姚林郡主改嫁钟家,后日殿下继位,谢信不会摇头反对。”
“谢信只要不出言反对,殿下要做的,只需压倒吴王和陈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