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季心中一凛:“那你……”
“你和谢观河一起编了一个谎?”通透的目光在流转之间,一瞬就想通了事情的经过。
迟肆眉眼含笑,意气飞扬:“我抄了本经书交给谢观河。怎么样,我是不是足智多谋颖悟绝伦。”
道藏本来就是有人凭空捏造之物。
只要迟肆和谢观河商量好,统一口径,咬定这书就是道藏,其他人谁能分辨真假?
齐季叹笑了一声,温润浮上眉梢,又回复了往日的柔雅和顺,只是多日积累的困顿仍然难以消除。
他笑道:“你是不是还在里面胡乱编了一些让人看不懂的词句?”
胡乱编造一些模棱两可是似而非的句子,故意误导,让看书的人误以为真是什么高深的武功秘籍。
就让那些江湖人士绞尽心思慢慢琢磨去吧。
“我可没这么坏心眼。”迟肆摊了摊手,一脸装模作样的善良无辜,“我写的可是正儿八经的道家经典,可以让人得道成仙。”
齐季懒得回应他的胡诌:“那你跟着谢观河同去摧雷山庄又是何意?让这场戏看起来更真实一些?以我之见没这个必要,有瑶山派作保,很少有人会怀疑。”
迟肆摇头:“虽然英雄帖上写着请那些江湖人共同商议道藏的处置办法,其实我们早已定下了如何处置这本假道藏。”
齐季眉眼微弯,瞥了迟肆一眼,让他废话少说别卖关子。
“谢观河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销毁那本书。”
这样就能彻底断绝一些人不切实际的念想,道藏没了,好戏散场各自回家。
没有东西再让他们争抢,江湖便可安宁一段时日。
“方法倒是好。”齐季点头,“但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谢观河一定会想尽办法毁了那本书。”迟肆不以为意。
瑶山派必然会毁去这个引发贪念的源头,永绝后患。但这不是他关心的问题,他有别的打算。
“道藏一毁,这件事自然平息。”迟肆继续道,“这肯定不是编造这则流言的人想要看到的结果。”
“没错。”齐季也已经完全明白了迟肆的真实意图,“我若是他定然会全力阻止,或者再出下一招。”
迟肆点头:“他若一直按兵不动,我们就很难找到线索。我用这个方法逼他出手,只要他行动,我必然能看出些什么来。”
他眼里闪过狠戾与自信的幽光:“我一定能把他揪出来。”
“即便他不出手,你化解了一场阴谋,也算是大功一件。”齐季弯了弯眼,略微转身,“我赶了几天的路,累得不行,现在得回去休息。改天再来找你。”
他转身时拉扯到了身上的伤口,动作有了瞬间的停滞。
“你受伤了?”这一微小举动没能逃过迟肆的眼。
齐季刚回京就立即前来找他,衣服没换,伤口也没能好好处理。
“伤口在哪儿?给我看看。”他仔细端量了齐季一番,对方穿着一身玄色,半融于黑暗中。
“没事,小伤。再说……”齐季唇角一扬,揶揄道:“你有药吗?上好金疮药,十两银子一瓶。”
以迟肆的穷困程度,根本买不起。
迟肆俊艳眼梢带着笑意,荒谬得一本正经:“金疮药算什么,我有能生死肉骨,长生不老的仙丹。”
他时常会说一些神仙鬼怪的玩笑话,齐季懒得认真搭理他,调侃道:“有没有能吃了就不饿肚子的药?有的话你赶紧吃一颗,别成天厚着脸皮让我请你吃饭。”
他笑着出了门,把迟肆那句“我才不带在身上带这种低阶丹药”扔在了身后。
8
齐季一旦回京,迟肆的一日两餐就都有了着落。
要不是他经常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早餐定然也是求得到的。
他和瑶山派有了一点关系,又即将前往摧雷山庄参加武林大会,已算半脚踏入江湖,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对江湖事全然无知。
两人吃饭的当会,齐季会简单给他讲解一些武林门派和江湖名人的情况。
“谢观河是瑶山掌门亲传,年纪不大,武功却是了得,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齐季对此人评价颇高,“更重要的是他为人正派,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不过……”齐季抿嘴一笑,“还是那句老话,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他能保持本心多久呢。”
这些道理迟肆都懂,他只专注于争抢着盘里的肉,随口一问:“谢观柏呢?”
齐季用筷子招架住他的攻势:“他是瑶山派经阁长老的儿子,这是他第一次下山,在江
湖上没有名气,我们掌握的消息很少。你见过他,觉得此子如何?”
“差不多,还行吧。”迟肆态度敷衍,他对这些江湖人士还是没多大兴趣。
“那两人你无需多加防备,但对武林盟主雷厉行可要留点心。”齐季提醒道:“他人虽不坏,处理事情还算公允,但要稳坐盟主之位,仅靠武功和道义是不行的,该用的手段还是得用。”
“瑶山派要销毁道藏,必然会有很多人不同意。”齐季已经预见到了那个时候纷乱喧哗的场面,“那时还得看雷厉行如何处理众人意见的分歧。”
“你们呢?你们派人去吗?”迟肆忽然问道。
“当然。”齐季笑道:“但我们的人肯定混在人群里静观其变,不会让人看出身份。”
“你能不能去?”迟肆又问,“你……家主,对此事是何看法?”
迟肆一怔,轻笑一声:“家主的想法大致和你相同,他一直想查清究竟谁在背后搞鬼。至于派哪些人去摧雷山庄,目前上头还没定好。不过我们的任务大多都是秘密指派,很多时候我也不清楚到底分派到谁头上。”
齐季又朝迟肆简单介绍了武林中其他的大门派。
两人为了抢肉,用筷子过着招,凌厉攻势完全不输真刀真枪。
日升月落,时间如同窗间过马,很快到了出发的日子。
迟肆来到和谢观河约定的地方,对方早已准备好了马匹。
“你会骑马吧?”谢观柏有些忧心:“不会的话我教你……不能雇马车!”
迟肆虽然身高腿长体型俊逸,但他那张脸实在太过惊艳,常会让谢观柏有些不适,担心这个白日妖魅会像娇滴滴的姑娘那样闹着要坐车。
可他们堂堂瑶山弟子,江湖儿女轻剑快马行走江湖,坐车像什么话。
谢观河微瞪了他一眼,朝迟肆道:“若是迟兄不喜欢骑马,我们也可雇车。”
迟肆哼笑。他一贫如洗,哪来那么多讲究,当初他可是从安县一路走到京城的。
谢观柏又问:“你的剑呢?”
在他的认知里,大侠行走江湖,什么都可以不带,兵刃却是必不可少。
迟肆却只背了个小小的包袱,没有佩剑。
“现在整个江湖都知道藏在我身上,这一路恐有人袭击,迟兄最好还是带上兵刃,有备无患。”谢观河难得赞同他师弟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