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晚饭点了,齐圆有点饿,胳膊撞撞陆玺,“走吃饭吧,这边有食堂,吃了饭再来干。”
陆玺头也不抬,手里的美工刀哗啦,“再等一会,这点子干完的。”
齐圆,“饿了。”
陆玺美工刀指指里头,“你确定要在领导没走之前吃吗?”
齐圆悻悻,“再干一会吧。”
里头。
“三叔晚上和我有约。”温言修说:“你去哪?”
温长宏还是和上辈子一样,总是蝇营狗苟的。
温希笑:“我回家陪爷爷吧。”
“我先走了。”
她还挺好奇的,温思明这回会怎么处理何老太,急着回去看结果。
大概是因为自己揍了何明亮的关系,这辈子,她大概是气疯了,在生日宴上就揭开这件事,这个性质就更大了。
温思明的底线就是,一家人之间可以为了利益争斗,但不能伤到公司。
这也和他早期的经历有关。
温家祖祖辈辈其实都是农民,温思明小时候家里特别穷,连饭都吃不饱。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进了一家牛奶厂当工人,开拓了眼界才知道,原来人是可以不靠种地活的。
他攒了几年的钱,又说服两个弟弟,拿出钱来,自己开了个卖牛奶的作坊。
谁也没想到,就是当年那个作坊,成就了今天的温氏。
和很多华兄弟氏开公司一样,当作坊变公司,盈利越来越多,矛盾就来了。
温思明聪明,奈何,两兄弟没能力,还容易被人挑唆,所以,手里的权利并不大。
这两兄弟没能力就算了,偏又没心胸,仗着当初出了钱,要年利润平分,职务平起平坐。
关键是,他们又没有温思明那种发展眼光,几乎是,赚了钱,就只想着分,建更大的厂,卖到更多的市……这得花多少钱?
这要是败了……想想都害怕。
钱放在自己手里多安全。
“大哥啊,做人不能太贪心了,现在这样,顿顿有肉吃就很好了。”这般云云。
还发动公司管理层使绊子。
温思明是有野心的,哪里肯,高薪给两人很小的权利和职位,就是给他们两家养老吧。
随着温思明生意越做越大,差距越来越大,两个弟弟经外人一挑拨。
不患寡而患不均。
宁愿毁了公司,也不愿意让温思明一个人独大!
就是这么个奇葩想法,有公司这个生蛋的母鸡养着吃喝不愁不乐意,宁愿毁了,也要让温思明和他们在一个水平线上。
这个跟头,当时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甚至,温思明同甘共苦的妻子,就是受不了这个打击,去找二弟三弟家闹了一通,回来说是要睡一觉,然后,睡梦中突发心脏病。
活活气死的。
这件事过后,温思明和下面两个弟弟彻底决裂。
所以,他最痛恨的是一家人内斗,底线就是不能伤害公司。
何老太这个做法,就是疯狂踩在温思明的底线。
温希出了办公室,陆玺手里拿着美工刀,一划拉,箱子裂开,搬过去,单手拎到另一边,下一箱已经花开了。
动作很快,别说齐圆,一些干力气活的手工工人都比不上他这速度。
温希走过去问,“你们吃饭怎么办的?”
陆玺转头,撞上温希看过来的目光。
他说:“问过了,这边有食堂,有饭吃。”
齐圆忽然想起来,“对了,陆玺的身份证是不是还在你那?我给他办入职。”
温希揉了揉头发,“好像是在我那,我给找到拿给你。”
又嘱咐俩人,“别干太晚,明天还有人过来支援的,也差不多饭点了,你们去吃饭再来。”
陆玺放下美工刀,“好。”
齐圆:“……”说好了等领导走的呢!
这厂子车间规模很大,三人一路聊这个查奶的进度,好一会才出大门。
温希自然是去停车场。
陆玺和齐圆往另一边去食堂,这是职工食堂,不过也收费,但是价钱很便宜。
有荤有素,七八毛钱就可以吃的很好了。
齐圆盯着陆玺的素盘子,“怎么连个鸡腿也不加?”
陆玺把这尴尬抛回去,“这种话问出来不会让人很尴尬吗?”当然是因为穷!只能抠门。
齐圆摸摸下巴,“你可真行,温氏的工资够可以了,你需要这么会过吗?”
陆玺淡淡,“穷催人自发节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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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希停了车,自然有保安过来给温希泊车到车库。
“福叔,”温希进了别墅,问老管家,“我爷爷呢?”
老管家看见温希回来,感觉这老宅都有了一抹亮色,眼睛弯起来,含着笑道,“老爷子回来就跟明总进了书房,还没出来。”
“连茶都没要过一回。”
温希甩了高跟鞋,赤脚踩着冰凉的地砖,朝沙发上一坐,“福叔,给我拿只雪糕。”
福叔看到她孩子气的一面,摇摇头,冲了一盏滚烫的玫瑰花茶过来,“你胃不好,要少吃凉的,不然老了就要受罪了。”
温希:“……”谢邀,我已经人道中年过一回了。
话说,人还是少年时吃东西最有滋味,到中年之后,就明显的感觉到,吃什么,吃不吃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就一根。”温希腿懒散的敲到沙发抱枕上,挺孩子气的,“要巧乐滋。”
福叔还是去冰箱给温希拿了一支。
温希砸吧了一根冰棍,又喝下去一盏玫瑰养颜茶,楼上的书房门才被人从里头打开。
很轻。
温希还是听见了,一抬头,明老太扶着栏杆,也看着温希。
好像……温希是她的杀儿仇人一样。
温希怀疑她手指都要勒断了!
老太婆不高兴,温希就高兴了,心情很愉悦的端着茶杯,吩咐管家,“福叔,明奶奶要回家了,装一盒子樱桃明奶奶带走,这东西酸,”着重咬了“酸”这个字。
“很适合明奶奶开胃,免得吃不下饭,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明老太的眼睛瞪的突出来,温希都担心她眼珠子掉出来。
“怎么了,明奶奶是对我的安排不满意吗?你这么凶,我好怕呀!”
温希捏着嗓子,她嗓子原本是清晰骨感的清冷挂,一捏着,带了几分小孩子的儿化音,听着还怪惹人疼的。
温思明就从书房里出来了,眉眼间有些疲惫,能看出来是强撑的精神头。
温思明大概清楚,温希气人的本事,故作不知,问明老太,“怎么了?”
明老太知道,温希就是故意的,引温思明出来。
但是她也没办法不是。
“没事,小希跟我闹着玩的。”
明老太挂着笑说。
“爷爷。”温希手里拿着翘腿的沙锤,咚咚咚踩着楼梯跑上来,温思明看着心脏直跳,“你慢一点。”
温希跟个猴一样,很快蹿上来,抱着温思明的胳膊,看着明老太,“明奶奶,你下午误会我的事情,好像还没有跟我道歉。”
明老太面色僵了一下,感受到温思明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硬着头皮道:“抱,抱歉。”
温希:“你说什么,声音太小了。”
何老太:“……对不起。”
温希:“你对不起我什么?”
明老太:“……我不应该偏听偏信,误会你。”
这还差不多,温希心情有点美。
“明总做了那么多不太好的事情,明奶奶毕竟是亲妈,很难不让人联想这里头有没有你的手笔,明奶奶不知道有没有自觉辞去董事会职务的想法?”
“你这年纪也不轻了,奋斗了大半辈子,也是时候在家享受晚年了。”
这张嘴!
有理有据,明老太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说辞来怼。
一张脸被臊的通红。
温思明抵唇咳一声,“明总已经考虑到这里了,明天会正式提出退出董事会,打算到潮州那边散散心,顺便管理一下那边的分公司,打发时间。”
居然和上辈子一样,看来,爷爷也不准备追究何老太的责任,这件事到何明亮为止。
并且,还给明老太一间小公司养老。
温希越发困惑了。
这辈子,明老太做的可过分多了,爷爷为什么还会这么宽容。
输人不输阵,温希的原则是,她心里不爽了,就要把别人气死。
通常这样操作下来,她就爽了。
“明奶奶可真是高风亮节,明天我办个欢送宴,叫上公司所有的高层给你送行吧?”
明老太:“……可谢谢你了。”
温希摆摆手,“不客气,我这人一向大方。”
明老太感觉自己的血压彪的厉害,头有点晕。
再不走,她怕自己气死在这里。
温希一路非常“热情”的把明老太送到门外,“明奶奶,潮州那边地势偏僻,城市相对落后,以后有什么买不到的,可以给我打电话,我让管家给你寄过去。”
“潮州那边的业务板块才刚开始,资金人员多有不足,我决定亲自管理这一块,账务肯定会好好查的,你在那边好好干,争取为温氏的总盈利添砖加瓦。”
明老太近乎于是跑了!
温思明扒着大门,半个身子探出去笑。
温思明唇翘着,眉眼间的疲惫淡去不少,走过来,敲了敲温希的脑袋,“你这丫头,人都要被你气死了。”
温希探出去的上本身收回来,很可爱的歪歪头,“谁叫她想害我!”
“有仇不报我我又不傻。”
她扶着温思明往餐厅那边去:“爷爷,我不懂,为什么你要放过老巫婆。”
明老太不在,温希也懒的装,凭老太婆和何明亮这些年在温氏的所作所为,两个人都送进去也是活该。
何明亮进去了,为了减刑也得把之前贪污的钱还回来,可是现在又给了她何老太一间分公司,生活还是不差的。
老巫婆她配吗?
这些年,她们母子贪的还少吗。
温思明眉头皱了皱:“他到底是言修的外婆,明亮也是他舅舅,他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
温希不赞同:“可是他们损害公司了,还陷害我,要不是我机警,这么周全的计划,我很容易被他们害到。”
况且,她四岁便到的老宅这边,那个时候她就感觉,温言修并不喜欢何老太,还有何明亮这两个亲人。
仔细回想过去,这事处处透着诡异,似乎,温言修每次见到这两个人之后,心情都会更沉闷。
温思明接了温希递过来的筷子,道:“现在他们都离开了,以后不会再有机会害你了。”
温希咬了咬唇瓣,问道:“真的是因为哥哥吗?”
“老巫婆下午为什么要提级何阿姨的死?”
“为什么哥6,7岁的时候会得应激综合征,看那么长时间的医生?不跟任何人说话。”
“是不是还有别的隐情?”
温思明的面色暗了一点,握着筷子的干瘪的手紧了紧,“哪有什么隐情。”
“就是当年明景出意外的时候,言修在边上,目睹了全程。”
空气凝滞,有股让人透不过气的沉闷。
死这种事情,大人总是避讳对孩子说的。
不过这事,温希早就知道,那年温言修应该就9岁吧,温言修哽咽着嗓子,和温希说过这件事。
何明景当年是意外出的车祸。
温思明这个表情也不像是扯谎,可是明老太下午的话,联合温言修对带亲人仅有的反常态度,还有温思明一反常态的宽容。
处处合理,又处处不合理。
温希一时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哪里漏了什么。
温思明胃口不太好,吃的不多,很快撩了筷子。
不过他也没离开餐桌,用帕子擦了嘴,看着温希吃。
等温希放下筷子才说:“你出去一趟,变的浮躁了。”
以前的温希,从小就沉稳的像个大人,更别说这个年纪,早就喜行不怒于色。
放在上辈子,像刚刚那种近乎明老太的幼稚行为是不可能做的,最多是面无表情的毒舌。
温希脚趾屈了屈,她觉得现在这种滋味还不错,“爷爷以前不总说我不像个年轻人吗?我现在这样不好吗?”
“跟我到书房来。”温思明起身说。
温思明从书房抽屉里拿出一份《贸易赋》,摆到温希面前,“抄十遍。”
老话讲,富不过三代,大多数非常有名望的人物都摆脱不了这个铁律,譬如,哪位鼎鼎大名的权臣李鸿章,掌握全国财富的盛宣怀,身后留给子孙的家产,用现在的单位换算,达到万亿级别的财富。
孙子辈皆尽沦为乞丐,活活饿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