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上层的资本,越爱讲究一个“雅”字,浮沉园作为澜华巷最贵的场所,楼层走道里并非金灿灿一看就不正规地土豪风。古现结合的风格,宫灯嵌壁,就是路边的跟大爷抢垃圾的流浪汉走进来,也会自动化升华成雅致文艺气息的“行为艺术”。
平日里工作应酬,周乾也没少来澜华巷,偶尔朋友聚会还会带着祝染一起。今日却是裹挟着些忐忑与紧张来的,一路上想了无数遍见到人该怎样哄,头一回觉得自己像个情窦初开、不小心惹了女朋友生气的毛头小子。
当他看到祝染身边乌泱泱一大群各种款式的男人,以上焦灼滚热的心情瞬间进化成另一种躁火,像几欲喷发的活火山,差点就冲上去叫那些男人全部滚蛋。
……但以小姑娘现在对他的忍耐,那么做了,最终滚蛋的只会是自己。
随后注意她对面的李家小女儿,两位小姑娘的传闻,周乾偶尔也会听进一耳朵,原本并不在意除她以外的人对自己如何,低头自嘲地笑了下,如今说他卑劣也好,到底是止步于原地,侥幸地想看她是否还有丁点吃醋。
“既然你这么喜欢就给你吧,技术菜鸡的工作狂快男谁爱守活寡谁要,反正我不要了。”
周乾心头岩浆似的血猝不及防凉了下来,整个人泥塑似的僵在原地,漆黑的双眸死死盯着几步前,甩着尾巴只顾着怼自己敌人,满口的不在意,把他当个不值钱的玩意儿随口扔给别人的小狐狸。
一时间,他直接忽视了能精准砸到每个男人尊严点的雄风质疑,耳鸣嗡嗡了长达半分钟,那骄横的小狐狸还在添油加醋地试图将他推销除却。
“好心把你喜欢的人给你,你居然说我过分,也太伤人心了。”
再不想承认,一个字一个字地拆开来,倒腾翻了天,也扒拉不出丁点的在意。
周乾终于忍无可忍,阔步向她走去,眼神紧锁着那个背影,喉咙发紧,低沉的声音冷然而艰涩,“染染。”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的两个字。
冷不丁听见熟悉的声音,祝染乍然回头,男人已步至跟前,周身散发的冷气像刚打开门的速冻冰箱,如凝实质。
半响,她一点没有背后说人的自觉,扭头看其他人,十分做作地惊讶:“你们快看,曹操来了诶。”
“……”
神仙打架,谁敢不要命地接招。
看样子大小姐和周总这是婚姻危机了,陈岩眼里划过点兴味,故意似的,朝周乾礼貌打招呼:“周总。”
一哥开口,其他几位也跟着接二连三添堵:“周总。”
七嘴八舌打招呼的场面,就跟宫斗剧里妃嫔觐见正宫娘娘似的,偏偏觉得自己特懂规矩,不懂正宫多心堵。
周乾将嚼碎十个柠檬的酸味儿囫囵咽下,堪堪扫他们一眼,眉眼看似淡得跟瞧见路边的阿猫阿狗没两样,仿佛那万千世界除了装下一个祝染,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也难进他的眼。
直盯着祝染看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扯唇笑了下,若无其事地、像往常一样,声音和着几分温柔地低声叫她:“染染,先跟我回家,嗯?”
瞧他这刀枪不入的模样,祝染意兴阑珊地收起了矫揉造作,白了他一眼,“来干嘛?协议签好了?”
话音刚落,缩在一旁练习“如何生动模仿鹌鹑”的李佳芮,倏地破功,震惊瞪大眼,祝染要跟周总离婚?她不是很喜欢他么?
其他人面面厮觑,夫妻之间,这“协议”能是什么,八百个心眼的人精们谁意会不到。
这会儿,周乾倒是突然冷冷地瞥他们一眼,警告的意思非常明显。
除陈岩以及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新人路嘉裕以外,其他人纷纷拿出背剧本的聚精会神,看的看天花板,研究的研究廊内雕花,心里那个后悔啊,周总那个眼神分明在说“今天这事儿飞出去一个字,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路嘉裕这个愣头青,在回想先前祝染说的那句“周乾不也看腻了么”,原来真腻了,周总这样的男人都能腻,大小姐能看上自己什么,他越发惭愧不已,暗自下定决心好好演戏,拿钱回报。
对祝染夹枪带棍的话,周乾假装耳边飘过一阵风,看着她的眼神压制着几欲破土而出的侵占性,却只能隐忍而无奈,“这几天我把你说的话想了很多遍。”
“什么鬼?”祝染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神凉嗖嗖的,满脸“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表情。
“我不想跟工作过一辈子。”周乾深深注视着她,到底没忍住,伸手握住她后颈,将人勾到怀里,垂下眼神,惯来冷淡的眼,这会儿竟外泄着些许炙热的诚实:“只想跟老婆过一辈子。”
众目睽睽之下,他哪里说过这种近乎告白的直接坦荡,一个二十七岁的成熟男人,这会儿也无法控制地、生理性地红了耳廓。
祝染当没瞧见,也懒得挣扎他的怀抱,全然无所谓地云淡风轻,“哦,那你换个老婆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