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鄞业一目十行地看完,再次沉下了脸。
寇辛坐在后头,隐隐只看见信封露出的底角,那是一个人名,朝开头。
寇辛神色微微一变。
整个大夏,没人不识得这个名字,那是朝老将军。
片刻,林鄞业冷声道,“我可以替你传话给我三叔那,但北疆的粮,林家帮不了,户部也帮不了,此事成与不成,全看官家如何想。”
朝九歌这才露出点真心实意的笑,朗声道:“自是如此,少傅大人的大恩大德,邺安铭记在心。”
寇辛默不作声地听着,不明觉厉,玉提子都吃不下了。
林鄞业长袖一挥,“那在下就不恭送了。”
朝九歌便弹弹衣袍站起身,意气风发地走了,走前还把寇辛手中的玉提子摘了一个来,抛进口中。
寇辛第二次被虎口夺食,险些没气得一口咬住朝九歌的手,他腮帮子塞着个玉提子,更像是被气鼓的了,叫林鄞业好生捏了一把,“你想知道?”
寇辛把口中的玉提子咽下去,别过脸,拍下林鄞业的手,“我才不想。”
林鄞业坐在太师椅上,“当真?”
寇辛静默几息,将脸转了回来,一双琉璃瞳直勾勾盯着林鄞业。
林鄞业失笑,他慢条斯理地将信纸折起来,塞回进信封里。
林鄞业问:“你猜朝九歌为何回京?”
寇辛不假思索,“不是漠北三城重建完毕,北疆蛮族也不敢再犯,他才得空回京授封吗?”
林鄞业拿信封敲了下寇辛的脑袋,“你当真以为仅仅两年就能击退蛮族,重建漠北吗?”
寇辛被敲得闭了闭眸,不耐烦地挥开,“北疆没钱了?”
林鄞业微一颔首,“快要入冬了,届时蛮族又会席卷而来,但漠北正在重建,朝九歌不想在这时候开战,或者说,北疆不能在这个时候开战。”他沉声道,“除非他们手中有粮。”
寇辛:“但是皇舅舅不想给?”
林鄞业:“不是不想给,是给不起了。”
寇辛垂了下眸,打了两年仗,还要重建漠北三城,国库自然空虚,朝九歌来找林鄞业,无非是来要粮,其因有二。
有没有钱,能不能出得起,也得看户部的意思,而户部尚书又是林家人,还同林鄞业有着这么一层本家关系。身为朝廷重臣,朝九歌不能私下同户部尚书会面,但同一个没实权,只在上书房教书的少傅却可以。
最好的结果,无非是林鄞业给他三叔传个话,让他在圣上面前松松口。
若是他三叔不肯。
那么朝九歌自然想从江南林家捞点银子做军饷。
只不过,林鄞业为何答应呢?朝老将军给林家究竟许了什么好处?寇辛微微蹙了下小眉头,又想起那个梦,总不能是这粮没出,叫蛮族一路打到京城,杀了天子一家,最后又被打了出去,才叫燕京涵一个隔了三代的宗亲王上位?
寇辛惊恐地摇摇首,把这个想法晃出脑袋。
林鄞业皱眉扣了扣桌,“瞎想什么?”
寇辛瞬间回神,吞吞吐吐问,“少傅,蛮族……有没有可能打进来?”
林鄞业无声沉默下来,他看了寇辛半响,很难想象,寇辛这么单纯的性子,能在宫里长到现在。
林鄞业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大夏不会因外敌而亡。”
寇辛跟林鄞业清明沉静的双眼对视半响,惊悸的心缓缓变得平和,闷闷应了一声。
林鄞业又冷声嘲了一下,“朝家虽然养出个强盗来,但北疆会在朝家的庇护下安然无恙。”
寇辛困惑反问:“强盗?”
林鄞业:“拦路抢钱的强盗同上门要钱的乞丐,寇小世子觉着,朝将军算哪种?”
寇辛认真地选了选,“朝将军比起乞丐,还是他要厉害一点的。”
起码乞丐不会打得过林府的护卫,一路闯进这水榭亭内,叫林鄞业理整衣冠迎接。
寇辛心道,打上门要钱,可比强盗厉害多了。
林鄞业温和地拍了拍寇辛脑袋,“以后可要离这种人远些,莫要学坏了。”
寇辛点头如捣蒜,混成朝九歌这样,还得朝老将军亲自替他儿子开口讨钱,可多落魄。
林鄞业满意地眯了眯眸,奖励般给寇辛塞了颗玉提子进嘴。
这颗玉提子有籽。
林鄞业的手还在他面前伸着,被伺候惯的寇小世子下意识吐了两颗晶亮的籽出来。
寇辛:“!!!”
他霎时跳起来,恨不得缩进榻里,“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林鄞业微垂眼看了手心半响,半响,若无其事地拿帕子包起来,擦了擦手,平静道:“过来。”
寇辛疯了才会过去,他迅速爬下榻,“礼也给先生送到了,这也到午时了,学生该回府用膳了,少傅不用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