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别人都是绿的蓝的,再不济还有白的花的,你不喜欢,也抬头看看太阳吧?”
陆瑛说这是武学的常服,“不然我疯了穿这个。”
存银头一次听说,跟着他到桌边坐下,眼睛里还有惊讶。
他脑袋往陆瑛那边靠近一点,吸吸鼻子,浅浅嗅闻,没闻到汗味,顿时更惊讶了,“你居然不出汗?”
这不可能。
所以存银接了第二问:“你来之前洗澡了?”
存银问完就往旁边挪,离他远点。
心想着这男人怎么回事,出来吃个饭,还要洗澡,他都没洗。
陆瑛都给他逗笑了,“不洗澡能出来见人吗?不止我,武学的人都这样。”
操练结束,就地打桶水淋一淋,去汗也降温。
而且室外操练时,因都在武学内部,多得是不穿外衣的。
稍微讲究点的,还留了寝衣在,不讲究的,都光着膀子。
存银看陆瑛干干净净的,猜想他是光着膀子的。
陆瑛说打菜鸡,不用脱干净。
存银就笑起来,给他夹菜,“你今天怎么想着来我请我吃饭?”
他眼神还带着羞怯,讲话却比前几天大胆自然,一看就是关系有了眉目,他知道怎么跟人相处,能不分神到谨慎上去。
陆瑛说想来看看他,“好几天没见了。”
存银就不理他。
陆瑛说来送个东西,存银才看他。
对礼物不期待,反而皱眉,“你怎么老送我东西?”
他都欠了很多,没有回礼。
陆瑛说想送就送了,没那么多想法,“你收着就是,客气什么?这东西你平时都用得着。”
存银好奇是什么,他又不讲,硬要等吃完饭再说。
他下午还要去武学,中午不会再这里久留,等不了一会儿。
存银是把昨天两家见面说亲的事,写到了信里,这会儿就当没这事,不在陆瑛面前问。
他问陆瑛这次做什么衣服,陆瑛说下面卖的衣服。
存银不想给他,“你穿那个做什么?”
旁边没人,他都压低了声气儿,“那样式的衣服,我家里做着都是当睡衣穿的,睡衣就是寝衣,就睡觉穿的。”
看起来很方便,他平时没事在家待着,也这么穿。
但陆瑛要出门,他这身份,就感觉不合适。
陆瑛说合适,“换块料子就行,我在武学穿。”
存银可机灵,“你是不是想给我介绍生意?”
他这铺子开业时,做了书生们的生意,主要是杜知春组织诗会时,顺道宣传的,已经吃过甜头。
这个“代言”的法子,其他商铺还没学。
陆瑛再来一次,别人就都知道了。
陆瑛有这个想法,但他不说,“我热。”
存银说要考虑考虑。
陆瑛抬眸,“送上门的生意还不要?”
存银扒口饭,想到了一个可以让陆瑛知难而退的法子。
“你看衣服款式没有?是褂子跟裤子两件套,裤子外边没有裙子遮着的。”
他没心机,又不设防,小心思一动就上脸。
陆瑛看他可爱,配合着点头,“嗯,有什么问题?”
存银深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道,碰上陆瑛这个熟读兵书脸皮还厚的人,就只伤了自己一千,陆瑛毫发无损。
他说:“做裤子,要量臀围。”
陆瑛淡定点头,“你给我量。”
存银表情凝固,脸颊热气升腾,臊得他饭都没法吃了。
他看陆瑛笑话他,心一横,说量就量。
他是裁缝他怕什么,他当陆瑛是木头人就好了!
饭后餐桌先不收,存银放了筷子,叫陆瑛等等,他去拿尺子。
陆瑛说不用,他从怀里拿了一卷软尺出来,“你正好试试好不好用。”
存银便知道了,这就是陆瑛给他的礼物。
接过时,想到上回给陆瑛量尺寸时囧事,他红着脸,故作镇定,把软尺拉开了。
软尺的头部接了个夹子,夹子尾巴有一截长卡条,把软尺顶部卡进去固定,两边融为一体。
整体看起来,是鞭子的做法,就把手柄部分换成了小夹子,鞭身换成了软尺。
存银可喜欢,拿着把玩好一阵,在自己衣服上到处夹。
碰连接口时又小心,很怕不小心给扯掉了。
陆瑛说:“我拽过,很结实,就当普通工具用就行了,不用小心翼翼的。”
送的是干活工具,又不是易碎的瓷器。
存银把尺子从自己身上拿下来,叫陆瑛站好,问他,“你怎么想到做这个?”
这问的废话,他还眼巴巴等陆瑛回答。
身高差使他要微仰着脸跟陆瑛讲话,笑起来人都软乎乎的,看了就心痒手痒。
他今天交谈的不拘束,让陆瑛又悄悄放出了一点儿恶劣本性。
好好的话不会说,非要调戏人。
“给你量臀围用的。”
存银眼神立马变凶,瞪他一眼,就把尺子夹他衣服上。
实在不想正面跟陆瑛碰上,所以存银绕到了后面。
陆瑛二次攻击他,“后面看得更清楚吗?”
存银两手绷着,最后一点儿距离,让尺子两头慢慢稳稳的靠近对接,力图不碰到陆瑛的屁股。
陆瑛还想叫他别客气。
存银先让他闭嘴了。
“你今天都不能跟我讲话了。”
陆瑛及时打住——存银这脸皮,还得再练练。
料子他让存银帮忙选,花样也不用太复杂的,“素净点就行。”
存银在本子上记下来,送他到楼下。
看见他的马后,存银有个问题很想问。
“它是从槐城来的吗?适应这里的天气吗?”
槐城没有夏季,这么热的天,它这辈子应该第一次见。
陆瑛说是,“适应力很好,之前还说要送回去的,看它活蹦乱跳的就留下了。”
他的第一匹战马,能留身边就留身边。
存银又问,“那它叫什么名字?”
说到名字,那就巧了,“叫追风。”
追风代表速度,也有陆瑛对自由的向往。
存银给他的马取名威风时,就想着高头大马的威风神气了。
两个名字摆出来,还意外的登对。
存银拍拍脸,心里也说他这脸皮得好好练练了,而实际他的脸皮不影响他发挥。
看陆瑛上马要走了,他站马侧,冲陆瑛招手,“你低头,我有话跟你说。”
陆瑛要把耳朵凑近存银,还得俯身弯腰。
存银干咳一声,眼睛左右看看,用手遮着嘴巴,声音低到是用气音讲话,“你身材挺好的。”
还在大街上,天太热,只有零星几个行人。
存银再大胆,也就只敢讲这一句。
说完他就跑进铺子里,回头看陆瑛时,对他脸上露出的像某种凶狠动物的表情感到害怕,缩了缩脖子。
陆瑛隔空拿马鞭指了指他,无声说“你等着”。
存银心里怂,但气势足,他点头还叉腰。
这一下午,他都被胜利的喜悦包围,干劲十足。
回家前就裁好纸样与布料,只等着缝制。
到一楼后,他跟于掌柜说明天不来铺子,“我后天再来。”
陆瑛知道工期,有分寸,不会天天来找他。
他也该听大哥的话,婚前要矜持一些。
但陆瑛是一个有随从的人,他没来,还有才高代为跑腿。
回家前,才高又跟存银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