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的手指搭上我的耳阔、拇指缓慢地下压,停在耳垂的肉珠中央——每次我身体虚弱的时候,他就会做这样的动作来缓解我的痛苦,只听说是哪里来得偏方,理智而自制的丈夫会相信并实践这种东西每次都让我觉得不可思议,他自己说,却是“很利于他思考、让两个人都放松下来”的姿势。
“梦光,忍耐到现在,很痛苦吧。”他道。
我听不出来他的情绪,就像是我的大脑般一片空白,
“冰箱里的…”他的声音沉稳、几乎像他做事一般,断然寡淡地:“不是什么美容用的营养品,而是能代替人血维持身体机能的特殊药物吧……”
缓慢地将妻子拥抱在怀里,他低垂的、如猛禽鹰类的翡黄绿双眼里流淌着读不懂的光。
尽管是这样的时候,仍然在理智的思考的丈夫,自顾自地低喃:
“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嗯……新婚旅行在夏威夷海滩上的那个夜晚吗…?温暖的天气里我抱着你,你却说很冷、连眼神都难以聚焦…不、我想应该更早,我们交往时你在便利店打工的时候?你总说夜晚害怕一个人走、我每天晚上都会尽量去接你,明明是一片漆黑的巷道,你却能够被角落里老鼠的无声窜走而吓到……明明…连我都不能够察觉到的,那就应该更往前……你在学校里受到霸凌、叫我给你出气的那天?”
他望向在怀里,视线落在她微颤的长睫:“嗯……也不是…是吗…”
“那就是还跟灰原交往,生病的时候了,”他看向窗外烁人眼的、近乎赤白的阳光。
缓慢地吐字,双眼锐利地微眯,带着悠闲恣意、如同检察官般无需犹豫的笃定,“是了……已经是那么早以前的事情了啊……”
感觉有些微妙。
这样认真地研究我的事情。
七海君……还是这么地聪明,聪明得过头了……让我每次都觉得挫败…
丈夫是个喜欢藏拙寡言的男人。
他大概…隐约地察觉到了常年在家中蜗居的我不是很喜欢他人在我面前摆出强势而凌驾、近乎彰显完善功能的社交姿态,所以从来不会在我面前用锐利的姿态来谈论事情。
把锋芒掩盖得很好,反而矛盾得很亲善,我只要伤心难过,他总能找到办法让我忘掉那些东西。
我有看过他工作……完全是另一个人嘛、基本上什么都不怎么说、跟上司跟同事都冷淡而客气、完全不太想考虑他人无关的心情和琐事,到了点就想要回家陪我,加班也不情不愿、简直戳直了当地高效率压榨自己和部下的时间。
如果不跟我结婚的话,想必连上进心都没有,一定是那种朝九晚五的社员,就这样赚点钱到三四十岁,然后回丹麦去优哉游哉地过完下半生吧。
丈夫对客户的态度也很奇怪,当他冰冷冷地拿着一大堆数据表格和签字文件之类的文书进入会议室时,不仅是客户和团队的员工,就连我都会被他身上可靠又骇人的气质吓到,当他摘下替客户和对方公司团队讲解文书时的金边眼镜,冷淡地抬起眼睛,说出枯燥的确认词“请问您觉得这样合适吗”,客户就会莫名地打个冷颤,比遇到纠缠不休花言巧语还要难脱身。
明明不工作的时候,还是对他人很和睦、没那么恐怖的一个人的。
现在……在家里突然对我的事摆出这样的态度来,好像我是他研究的什么基金产品一样。
他把话都说完了,我现在却没什么话说了。
太过宽宥的姿态了,完全…完全看不出来他现在是真的没什么波澜、还是在尽量掩饰、压抑着什么。
二:
我们不知道拥抱了多久,丈夫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漫长的时间里,足够他思考很多很多的事情。
当我觉得又冷又饿、就要这么在他怀抱里站着睡着的时候,丈夫拍了拍我的后背,手掌拍上纤细的背骨频率轻快而温和,眼神却很冷淡,“去吧,梦光,既然饿了的话,就去吃一点吧。”
我缓缓地抬起眼睛。
他的金发近乎于铂金与淡黄之间,让我想起了以前……还是人类的时候,我非常迷恋这种介于阳光与海浪上熠烨折射的颜色质感。
为什么现在看……却没有感觉了呢?
我朦胧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