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的他复杂、平静。
仿佛树荫下恬静又富有层次的午后阳光。
“梦光,再跟我说些话吧,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对话过了。”他这样道。
怎么……
是这个反应……
是没有听懂吗?
我疑惑地微微偏头。
晦暗的神色中,丈夫握住我的手,近乎温和地,拥有像新婚的时候给我戴上蓝宝石戒指的宁静眼神,似乎在思考什么。
他缓慢地道:“我真的……很想念你的声音。我很高兴……你能够再次跟我说话。”
轻盈的,跳脱的话题,恍若刚才与他对话的内容是日常的甜蜜琐事。
不就……完全像自欺欺人、听不进去话一样了吗?
太难过了……所以接受不了?
那样的目光下,我心底却升起比血液的冷度更加刺骨的感受,像难以挣脱的猎物的濒死感。
血液都凝固住的窒息感中,我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七海……”
我下意识地念道,想用残酷的话作为最后的收场语。
“我的意思是,因为你才……”
停跳的心脏突然被无形的手掌攥住。
“是啊。”
“因为我没有保护好梦光,你才会变成这样的。”专注地凝视着我,他平静地道。
像找到了什么话题点,他的语调平和,甚至有些冰冷:
“嗯……如果是我的错,那就都说得通了。很可怕吧,胆小的我让梦光陷入了这样的困境之中,踌躇犹豫着,让梦光徒劳地期盼我的进一步,我曾经拥有着更早地、让梦光爱上我的机会吗?只要想到,连心脏都会细密地疼痛呢,嗯……真是可怕啊。”
“没关系,现在我已经知道了。”
不、不对……
不是什么恍若未闻……
沉寂的氛围,他就像解决了一道繁琐的难题,轻松地、甚至带着隐秘的如释重负感。
他在想的是——
太好了……
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我的剖白没有变成割断他想法的尖刀,反而在带血的心脏上剖开了另一条联通的、畸形的道路。
这么多年间,恍若无形隔阂的相处模式,无论怎么靠近就像是隔着薄如蝉翼的薄膜,哪怕心贴着心,也无法感受到妻子难以言说的、隐秘的墙壁。
“怎么样都不在乎、反正都已经无济于事了”……这样是最痛苦的部分。
“一切却都巧合地发生了、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发生过、我谁都不会责怪哦”的死局。
其实,已经在放弃的边缘了。
但是、
太好了……
还有妻子的“如果……就好了”这句话。
就像破碎的花瓶碎片散落在地面,如果找不到的话就再也没有办法修复。
但是只要发现了那片破碎的残块的话……哪怕是七零八落的状态……也能够拼凑起严丝合缝的新作品。
最怕的不是花瓶的碎裂,而是连碎片都找不到就消失不见。
只要残片的角落展现出来的话……
因为是我的错,所以为她做什么都是值得原谅的,摒弃那些如行尸走肉维持生活的念头、清风霁月的、衣冠整齐的包袱。毕竟……因为是我的错,才造成了今天的结果……并非是因为感情之类的因素,只是丈夫的失职……盼望着更好的结局的妻子…我的梦光……
心脏处传来无法忽视的刺痛感,甚至有着恍若再次跳动的慌乱。
我后知后觉地升起“害怕”的情绪。
糟糕了……
说出来,完全是……错误的决定。
如果我还在人类时期的话,一定会从额面流下紧张心虚的汗水。
他完全不在乎了。
我的情绪,他的情绪,世界观,钳制一切的道德感……
仿佛透过冷血的皮囊窥见灵魂的内里。
恐怖的审视感……
这样不就……完全没有办法再找理由离开了吗?
看着妻子下意识后退的样子。
这一瞬间,他忽然相信,他们之间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