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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说什么?”顾医生四十多,面容清癯,话语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乏和厌倦,但态度却是温和的。他右臂和右手都打着绷带,脸上淡淡一道划伤从眼角斜劈至脸颊,结了痂,在白净的脸上留下一道浅棕色的痕迹。

盛时的目光扫过顾医生的手臂,垂眼道:“如我所说,您接不接受采访都行,我就是来探望您。对了,平宁市第二人民医院是最后一个关闭的传染病定点医院,最后一个病人苏小嘉也出院了,不知道是不是您接诊的——不过我觉得,既然您之前定点支援的事二院,还是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您。”

顾医生听着,淡淡地“哦”了一声。

两人沉默地喝着茶。顾医生右手不方便,于是添水、斟茶都是盛时来。他零零散散地说了几句自己曾在花城生活时的琐碎小事,过了一会儿,顾医生突然打断他。

“盛记者。”他说,“你们记者,都是……这样吗?”

盛时微抬眼,“哪样?”

“我知道,你们要采访嘛,要跟采访对象建立信任,要共情,才能撬开采访对象的嘴。但……真没必要。”顾医生扬起一丝苦笑,“辜负信任、医患矛盾……我真不想再说了。”

“可以啊,不想说就不说。”

“知道吗,我在我们科室外号叫顾一刀。”可停了一会儿,顾医生自己又忍不住说起来:“处理伤口的还是我同事,他当时就跟我说,能恢复到什么状态,现在根本说不好,得看好了以后复健情况。”

“欺骗?辜负?”顾医生冷笑一声,“我不在乎患者是不是欺骗了我辜负了我,我被砍了的那一下还是懵的,当时诊室里一个病人还帮我拦了一下,但你知道当我听到同事说,不确定手能恢复到什么状态时,那个时候我的心,我的手,有多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