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那个疯子救了人?
二爷一愕,愣愣看向薛成璧。
薛成璧长发濡湿,散在肩头。即便刚才差点被茶盏劈头砸下,他浅色的眼瞳也未激起半分波澜,眉眼淡漠疏离。
说来奇怪,二爷和邹姨娘都没有这种浅色的眼瞳。
二爷总觉得这个疯子不像自己的血脉,那双眼瞳野狼似的瘆人,一对视便叫人心里发怵。
他气势吞了大半:“……不是二郎犯疯病惊吓她们在先吗?”
老夫人气得胸口起伏:“你从哪听来的胡言?”
“门房说府里公子惊扰了母亲,我想就是二郎,不可能是病体羸弱的大郎……”二爷愕然,“难不成,还是三郎?”
就在此时,薛环被几个家仆拽到了听雪堂,阮氏和薛蓁紧随其后。
“爹爹!”薛环涕泪横流,“这些刁奴杀了爹爹送我的獒犬不够,刚还把我所有猎犬都打死了!爹爹可要给孩儿做主啊!”
阮氏和薛蓁也哭得梨花带雨。
二爷顿时心软,想要求情。
老夫人冷笑一声,从头到尾讲了事情经过。
她从果树林里周瑭遇袭开始讲起,到阮氏屈打邹姨娘和薛成璧,又来她这里诬陷周瑭,纵得薛环愈发无法无天,直到今日事发。
每讲到一个重要关节,老夫人都拿出物证或是叫来人证,压得二房连半点反驳的念头的生不出。
周瑭惊讶地发觉,老夫人连这几日他被恶犬跟踪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还顺带惩罚了那几个负责跟踪他的家仆。
隐忍多时,一击必杀。
二爷的心一寸寸沉下去,再看到婢女春桃脚踝上的咬伤,和周瑭薛萌冻得乌青的嘴唇时,彻底死了心。
他夺过薛环腰间的皮鞭,踢倒薛环,便狠狠一鞭抽了下去。
一连五鞭,薛环剧烈打滚挣扎,爆发出声声惨嚎。
阮氏“哇”地一声扑在儿子身上,薛蓁也抱住二爷的腿不住啼哭。
二爷心中大恸,想若在场有人替他们求个情,他也好顺着台阶下。
然而座上那几个早就被二房得罪了个透,不说三房的薛萌,就算自己房里的薛成璧,和本该毫无过节的周瑭,也不肯为他说半句话。
薛成璧甚至在笑。
薄唇殷红,有如饱饮鲜血,以他人的痛苦与折磨为食,唇角肆意勾起,享受这复仇的快感。
二爷心下战栗,又狠下心抽了两鞭,最后一鞭抽在自己身上,膝盖嘭地一声,向老夫人长跪不起。
“还请母亲责罚这蠢妇和逆子。儿子心服口服,绝无半分怨言。”
“我算不得你母亲,可做不了你的主。”老夫人道。
阮氏心下生出一丝希望。
随即老夫人慢悠悠道:“二爷方才说的那处置方法就挺好,‘叫人牙子来把你们发卖了’?治家如治国,不患寡而患不均。二爷可切莫厚此薄彼啊。”
阮氏不可置信地抬起眼,妆容花得一塌糊涂。
其实阮氏和薛环都是自由身,不可能发卖,老夫人是在说气话。二爷听懂了,她在逼他往重里罚。
“罚蠢妇禁足半年。孽子在家祠连跪十五日,挑粪奴吃什么,就给他吃什么。母子罚月银一年。儿子助纣为虐,愧对先祖。若人在府中,必亲自监守这孽畜,向先祖诏己之罪。”
二爷又磕一头。
“此番惊扰了母亲,实在惭愧。若有什么能补偿的,只要母亲开口,儿子定当尽力而为。”
老夫人点了点头。
“府里小娘子大的十三,小的五岁,早该请先生开蒙了。若同她们的兄长一般在外府读书,终归不妥。不如就在府里办家塾,方便小娘子们读书,也好让三郎收收心。”
周瑭猛地回头,惊讶地看向老夫人。
她说什么?
一个时辰前还不许他读书习武的老夫人,现在要办家塾供他们读书?
察觉到他惊喜的视线,老夫人瞥了他一眼,眸中似有笑意闪过。
她接着对二爷道:“听说大儒方明远方老先生欠你一个人情。不如就请他入府,做孩子们的授业恩师吧。”
“是,母亲。”二爷苦笑。
周瑭再次被惊喜砸中。
方大儒!
这个人物在《奸臣》里赫赫有名,得意弟子个个封侯拜相,就连日后的宰相景旭阳也是他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