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的油灯被注入新鲜的灯油,火光摇摆着重新升起。
深夜的酒店长廊,轻微的响动都会被细密厚实的长绒地毯全数吸收。
瑞德长呼出一口注定不会有回音的灼热气息。
他终于决定放弃抵抗,喉结滚动,目光如炬,吞咽出滚烫灼人的解释:
“不是管控,也不是流程。”
“从我掉头回来,就已经不是出于职责。”
“这次不是,上次也不是。”
於星夜眨巴着已经困到眯起来的眼皮,像是压根没听明白什么上次这次的,又像是听明白了,但已经不甚在意了。
只扁着嗓子,不咸不淡地拖出一句:
“噢——所以你是,担心我啊?”
“......”
怎么不是呢。
如果按照原计划的话,今天本该是他送她回家。
那样也许在发现陌生人的时候,她就至少不会是自己一个人面对,一个人慌慌张张地打电话报警,然后再连位置都磕磕巴巴说不明白。
如果他能第一时间赶到的话,也许又能再少一些懊恼。
就不会一时情绪失控,关心和安慰的话没说几句,毫无用处的问题倒是提了不少。
还是亚历克斯在他耳边碎碎念,她一个女孩子都不会怕的吗?整张床都毁了,她今晚要怎么睡觉?
他才意识到,他应该折回去。
至少去看看,有什么他能帮得上忙的。
瑞德站在射灯范围的边缘,半边身子隐没在暗处,神色也被於星夜眼中飘摇着明灭的灯火映的晦暗交织。
最终还是只回答说:
“嗯,亚历克斯说,你可能会害怕。”
“但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他不知道是叹了口气,还是松了口气,将於星夜的车钥匙递还给她:
“休息吧,明天还得回去收拾房间。”
於星夜却不接,揣着手好整以暇地问:
“这就走了啊?担心我还回去干嘛?钥匙还我了你怎么回去?你拿着吧,明天再开回来就是了。”
於星夜的问题又多又密,还带着点她惯有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直白,明目张胆的试探。
乍一听,语序上是连贯的,但逻辑上却并不是。
稍加分辨就不难听出来,没一句是走了心的。
问出来就压根没有在等他回答。
大概只有原本就心神不宁的人,才会心思被她的问题带着走。
她就像一块试金石做成的镜子。
她说了什么是她的事,但谁要是敢被带着跑,下一秒就会在镜中看见自己原形毕露的样子。
瑞德收回眼神,掌心一翻,将坚硬圆滑的钥匙从指间虚夹着变成踏实握回掌心。
“那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
门被他轻轻阖上,其实又是多此一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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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於星夜是被酒店的叫早电话惊醒的。
说早其实时间也不早了,只是对于今天的於星夜来说,起来面对新的一天就意味着,要回家收拾烂摊子。
早一点面对,就早一点遭罪罢了。
昨晚瑞德说让她收拾衣服,当着人的面自然不好意思嫌麻烦,只好装模作样找了件睡衣带出门。
但是只有於星夜自己知道,她昨晚压根就没洗漱也没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