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星夜跟着起身,轻便的排椅不受力,跟着蹭出半公分距离。
好在地上有一层编织地毯,很薄也很硬,跟学校教室里的长得差不多,踩上去没别的效果,就是静音。
尽管自认没弄出什么引人注目的动静,却还是在迈步离开的时候,收到注目礼。
於星夜注意力没在这上头,只是本能地不喜欢这种被人盯着看的感觉,紧跟着瑞德从门边溜出去。
出去的时候,走的又是另一道门,没再路过进来时安检的那几个道口。
她问:
“之后会怎么样?”
有路过的罩着大袍子的人跟瑞德打招呼,他一边应,一边把问题抛回来:
“谁会怎样?被告吗?还是你?”
於星夜想了想,又觉得她对这二者的答案,好像都没有太关心。
反倒是分出神来,偏头去看瑞德。
大约因为工作原因时常出入,显得对这里熟门熟路。
从进安检开始,就时不时有人跟他打招呼。
但又跟谁也没见多寒暄几句,也看不太出来人缘好不好。
於星夜心不在焉地听他解释。
“法院开庭的费用,和你要求的赔偿,都归他支付。接下来你会开始不定期收到支票,只是大概率会是分期,算上先偿还法院费用的时间,可能要拖上挺久,做好心理准备。”
左右钱也已经先花出去了,赔偿的支票拖多久她也都只能慢慢等,这点的确没什么办法。
好在她不缺这个钱急用,也好在她还没有同情心泛滥到看谁不容易都要心疼一把的地步。
不过四五月份的天气,室内的中央空调已经吹出了温差。
太阳快要下山的点,原本不该觉得热的,可是体感温差使然,推开玻璃门出来,都像是有热气一拥而上把人围住。
於星夜深吸一口气,又换了一题问:
“要去王八湖吗?”
许是她的低落情绪有些明显了,瑞德没多问理由。
这次他们没路过那片会刮掉车漆的小树林。
瑞德开车,不知道怎么绕的路,好像到了水库的另一边。
浅滩依旧有,但山石和大树更紧密些,视线不太开阔,站在水边也看不出湖的样子,倒像钻进了什么神秘的世外空间。
於星夜没来过这里,但第一眼就觉得喜欢。
交错纵横的树能在老态龙钟的同时,依旧显出生机勃发的样子,她喜欢这种一眼可见的,奇妙的矛盾感。
瑞德低头看她一眼,问:“喜欢?”
她“嗯”一声,偷偷想到初中语文课上背到的桃花源记。
虽然景跟色都不是一个意思,但却有种相近的避世感。
“那现在可以说了?”
日落时间已经开始一再推迟了,太阳下个山都拖拖拉拉,舍不得走似的,扯出悠长的余晖。
他们就这么踩着浅滩边沿的小石子,慢慢走向日落的方向,走进余晖里。
於星夜脑子里还在想着,“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的下一句是什么,轻咬着下唇哼哼似的,“说什么?”
“你从出来,就不怎么说话。”
“不是不高兴?”
瑞德脚步没停,但於星夜跟得也不吃力,还有精力注意不让她的小羊皮鞋底踩到水花。
可是小心翼翼踩了几步才想起来,光不沾水有什么用,这些碎石子一样能把娇气软嫩的小羊皮硌得千疮百孔。
于是干脆又放开了步子走。
她说,“今天其实不是我第一次有机会上法庭。”
“之前也有过一次,但我没去,临阵脱逃了。”
是她父母离婚的时候。
明明在她出生没多久,还不记事的时候,这对冲动又盲目的怨偶就已经分开了——准确来说是黎蔓婷自行离开了於家。
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竟然一直没有办离婚手续。
那一次他们闹得很难看,双方都各自请了律师。
她想,那两个人再怎么据理力争,哪怕撕破脸皮,哪怕在法庭上吵翻天,甚至打起来,也总归不会是为了争取她的所有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