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报告老师,我……我迟到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在门口,满脸通红地朝讲台上的老师喊话。
正在教西罗语的霍元笑眯眯地看他。“进来吧,下次别迟到。”
秦小游松了口气。“是,老师!明天我保证不迟到!”
他快速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把半个馒头叼在嘴上,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和文具盒,摆在桌上。
出来太急,都没喝口水,这会儿吃馒头有点咽,他辛苦地几口吃完,拍了拍发堵的胸膛,握笔抄写黑板上的单词。
霍元见状,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保温杯,走到他课桌旁。“喝一口?”
秦小游腼腆地摇头:“不……不用了!”
霍元笑道:“这水我还没动,你只管喝,喝完了我再回办公室倒。”
秦小游听他这么说,不好再拒绝,接过保温杯,“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了。
“谢谢霍老师!”秦小游把空杯递还给他。
霍元慢悠悠地拧着保温杯的盖子,和蔼可亲地说:“下次起床晚了,先吃完早饭再来学校。”
秦小游猛点头:“知道了。”
霍元嘴角微扬,回到讲台,拿起教鞭往黑板一指:“那么,现在请秦同学翻译这几个单词。”
秦小游抬头一瞧,只见黑板上写了十个他没学过的单词,在老师鼓励地注视下,他磨磨唧唧地起立。
果然,老师的水不好喝,喝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呜呜呜——
秦小游手指抠着课桌,吭吭哧哧,回答不出来。
“大陆、岛屿……”
秦小游耳尖,听到后桌石大海的小声提示,依次翻译单词。
终于,十个单词翻译完毕,他忐忑地望着讲台上的霍元。
霍元笑着颔首:“翻译得非常不错。”
秦小游心里一乐。看来老师没有发现他“作弊”。喜滋滋地正要坐下,讲台上又传来霍元的声音。
“不过,下次最好自己翻译,更有利于学习。课后把这十个单词抄写二十遍。”
“是……”秦小游涨红了脸,垂头坐下。
“噗哧——”旁边的王艳发出嘲弄的笑声,秦小游羞得脸都抬不起了。
下课铃声响起,等霍老师离开教室,秦小游整个人颓丧地趴在桌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石大海伸指戳戳他的背。“那个……对不起……”
秦小游摆摆手。“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的问题。”
谁让他迟到,又作弊呢?
不会就不会,实话实说就好了。
人果然不能投机取巧。
石大海安慰了几句,问:“放学后,去不去捡河蚌?”
秦小游振作:“去啊!干啥不去?小黑他们也去吧?”
现在正是九月份,天气炎热,河里水位下降,露出浅滩,是捡河蚌的最佳时机。
以前秦小游捡到一个含珍珠的河蚌,他妈见了,开心得不得了,串成坠子挂脖子上当项链。之后他对捡河蚌情有独钟,可惜再也没有见到珍珠了。
放学铃声一响,所有小学生蜂拥般地冲出学校。
秦小游、石大海、小黑、阿中四个小朋友兴高采烈地往河边跑。
到达河边,他们把书包往浅滩的石头上一丢,开始寻找河蚌。
河里开满了凤眼莲,一簇簇蓝紫色的花,像孔雀翎尾般,连成一片,美不胜收。
秦小游看得心动,脱掉凉鞋,把及膝的短裤卷到大腿上面,踩进水里,伸手摘花。
摘了一朵,又摘了一朵,连续摘了五六朵,握成一束,漂亮极了。
正当他准备回岸上时,感到脚腕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缠住了,他抬了抬脚,发现动不了,只好弯下腰,伸手摸进水里,想把那东西解开。
突然,水下浮出一张发白发青的女尸面孔,差点与他的脸撞上。
“啊啊啊啊——”
他惊惶失措地往岸上逃,然而脚腕上缠着女尸的黑发,迫使他往水里沉去。
“救——救——命——”
他害怕地大喊,手里的凤眼莲早就丢了,双臂在空中挥舞,身体却越来越往下沉,石大海等人似乎没有听到他的求救声,毫无反应。
眼看自己被女尸拖进水里了,他心里突然窜出一股勇气,用力地推开女尸,死命地扑腾四肢,坚决不让自己沉下水里。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以为自己失败了,一只手伸水里,抓住他的肩膀,一把将他提出水面。
“小朋友,怎么了?”沙哑的男人声音在耳边响起。
秦小游惊魂未定,看向救自己的男人。
只见对方戴着斗笠,穿一身朴素的衣服,手里拿着长长的竹竿。
是养鸭人。
秦小游望着对方幽深的眼睛,哆嗦了一下,颤声说:“水里……水里有尸体……她要拉我下去……”
“是吗?我看看。”养鸭人把他放到浅滩上,用竹竿往水里捅了捅,半晌,他回头问,“确定有尸体吗?”
秦小游闭着眼睛猛点头,不敢看河里。“有!是一具被泡得发白的女尸,就在水葫芦下面,刚刚我的脚腕还被她的头发丝缠住了。”
“水葫芦不都被清理干净了吗?河里现在只有我的鸭子,你要不要睁开眼睛再看看?”养鸭人轻拍他的头。
秦小游咬紧牙关,壮着胆子睁开眼睛。
河道里,没有水葫芦,也没有女尸,只有一群游来游去的鸭子。
他震惊。
不可能!
刚刚河里还有一大片水葫芦,怎么现在全都不见了?
养鸭人低头看他,斗笠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秦小游视线有些模糊,只看到他红得发紫的嘴巴张张合合。
“天晚了,小朋友快回家,要不然——”
他伸舌舔了舔嘴角,声音压得更低了。
“要不然……天黑了,就有危险了哦……”
秦小游猛地打了个寒战,爬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家的方向跑,跑了一段距离,想起自己的书包,他四处张望,发现河滩的石头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书包。
是他的!
秦小游上前抱起书包,一边奔跑,一边思索。
大海小黑他们人呢?
为什么都不见了?
刚刚,真的是他眼花,自己吓自己?
他忽地停下脚步,借着夕阳的余晖,低头看自己的脚腕,瞳孔一缩。
雪白的脚腕上,有一圈淤青,还有被丝线勒出来的血痕。
寒气自脚底攀爬,他浑身僵硬,双腿像灌了铅般,沉得走不动。
不行,他必须尽快回家!
否则……否则……
‘村里——出鬼了——’
坐在大榕树下乘凉的老人,神秘兮兮地说。
秦小游脸色煞白,身体像木偶般,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