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武林不服,“我说的不对嘛?人家客人来洗手连个水都不给送。”
水井里出来的水格外清凉,岑柏飞快洗了下手和脸,“谢了。”
刚才他们六个人,瞧着都人高马大的,田乐连上前递菜单都害怕,看这会儿只剩岑柏落单才敢搭话,“您是打哪来的啊?”
岑柏淡声回:“外地来的。”
“我还从来没出过常华市呢。”
家就住在火车站附近,每天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却从来没机会坐火车去别的地方,田乐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你们那好玩吗?”
岑柏点点头。
田乐戳了下宋武林,“回头咱俩坐一回火车好不好?”
宋武林撇撇嘴,很骄傲,“我坐过火车的!”
“就吹牛皮吧。”
田乐才不信,反问他:“你什么时候坐过火车?”
“我真的坐过,小时候。”
宋武林气得跺脚,“一路上风景可美了,有山有水,还有荷花田嘞,一池塘都是,香蕉树也特别大!我当时还把头伸出窗外去看外面的小溪呢!”
这场景跟岑柏坐火车从洪江市过来看到的类似,他微微皱起了眉,略微警惕,“几岁坐的?”
田乐笑了,“你还真信啊?他骗你的。”
“连长风叔都没坐过火车,他怎么可能会坐过!”
“爱信不信,你不能因为自己没坐过就觉得别人都没坐过吧!”
宋武林嗤了声,回岑柏:“几岁坐的我记不清了,但就是记得当时把头伸出窗外时那风吹过脸的感觉,风很大,特别爽!我一直记到现在。”
火车车厢的窗户是全封闭的,要想把头伸出去,只有厕所那一扇窗可以做到,但因为危险一般都是长期关闭的,少有人去试着打开,这个点就连坐过火车的人都没几个知道的,知道的一般也不会聊起这个微不足道的细节。
这个男孩说的实在太真实了,不像是说谎。
岑柏舔了舔唇,感觉喉间干涩的很,不会这么巧,刚来第一天就让他撞到被拐的孩子吧,他眯起眼问道:“你叫什么?”
“我叫宋武林。”
宋武林拍拍胸脯,“武林高手的那个武林!”
他眼睛很大,在夜色里仿佛两颗明珠亮晶晶的,脸蛋也是圆圆的,看上去多了几分憨态可掬。
岑柏暗暗把这个名字记下,又问:“你家几口人?”
宋武林回了句五口人,等岑柏再想去问时,远远听到有人在喊:“武林!武林!人呢!回来睡觉!”
宋武林听出是他娘的声音,也不聊了,“我娘喊我了,我先回去了。”
岑柏看着他小跑着走远了,跟田乐一起回大堂,边走边问:“你们一起长大的?”
到底是陌生人,一时新鲜感上头多聊了几句,但聊太深就不好了,田乐点点头,快走几步也不跟他说话了。
大堂里,菜都上齐了,就等他回来呢,徐志虎饿得不行了,丧着脸喊他:“岑哥,你可算回来了!我们快饿死了。”
岑柏没回来,大家真不敢动筷。
“洗得久了点。”
岑柏赶紧走过来坐下,“快吃吧。”
一行六个人这才开始动筷,大快朵颐起来。
吃完饭付过钱,岑柏领着大家回旅店,他还想着宋武林的事,便又去了前台,“有电话吗?想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宋长风正在算账,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回他:“有的,通话时间分钟五毛钱,五分钟一块钱。”
岑柏看他眼睛挺小的,方脸,跟宋武林根本不太像,他点了下头,找到电话慢悠悠去拨号,笑着说:“出远门,家里人担心,要汇报。”
宋长风表示理解,“您慢慢用。”
他们家没安装电话,岑柏每回跟苏雪桢打电话都是通过警局和医院的座机,他这通电话其实是往警局打的。
岑柏把电话放在耳边,故作漫不经心问他:“老板您在这地管店多久了啊?”
宋长风答:“十来年了。”
岑柏:“这地这么偏,孩子上学方便吗?”
电话还没拨出去吗?
宋长风感觉这人话有点多,但又不好意思不答,“方便,就辛苦小学那几年嘛,反正又不考大学。”
工农兵大学生名额可不是他们能够到的,条件苛刻的很,孩子小学毕业认点字就不错了。
电话通了,那端是高长东,正在熬夜为即将到来的审讯专家做准备,他喂了声。
岑柏随便唠了几句家常,最后说:“我到了,一切都好。”
高长东听出是他的声音,不明所以,“岑哥?”
“没事,我先挂了。”
再说多了高长东说不准以为他被绑架了,岑柏赶紧挂了电话,提示了一句:“明天再给你打。”
电话不到分钟,岑柏给了五毛钱,“老板这店一天能挣多少啊?”
买孩子可不便宜。
挣多少都要问,这人也太没分寸了,碍于他是客人宋长风也不敢说什么,“挣不了多少钱嘞,都是打工的。”
岑柏冲他笑笑,嘴角微勾,眼里却是深不见底的冷,没再多问,转身回房间洗漱睡觉。
一屋子大男人,睡着了呼噜打得震天响,岑柏这一觉睡得格外不安稳,天刚蒙蒙亮就睡不下去了,爬起来去洗了个澡。
一盆凉水直接冲下来,透心凉,整个人都清醒了。
这声音惊醒了屋里的人,大家迷迷糊糊也跟着起床,一通洗漱过后,不到七点全都准备好了。
岑柏领着人下楼去隔壁吃了个早饭,他又去了趟那后院,本来想试试能不能再碰到宋武林或者田乐,等了会儿没见到人,最后只能作罢,去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