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元诚抬头,看着夜空中缓缓升起的明月,面色平静。好的父母终归割舍不下自己的骨肉,人之常情,他可以理解。但今夜,孟丞相必须做个选择。
“蓝羽……”孟娴猛然抓住孟丞相的手,双目凸出,喃喃地唤了一声,随之又是一声痛呼。
孟丞相急切又紧张的心,一下子被当头浇了一桶冰水,凉了半截!蓝羽蓝羽,又是蓝羽,到现在还想着蓝羽,孟娴莫不是疯了吗?
“我知道……是你……”孟娴眸中闪着奇异的光,像是看着孟丞相,可那眼神又分明没有聚焦,“蓝羽是……苏默,苏默是蓝羽……我知道……我早该想到的……”
孟丞相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孟娴,心中如铁锤重击,听到孟娴口中的“苏默”二字后,一瞬间脊背发寒,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需要问,孟丞相脑中惊雷炸开,已经猜到为何容元诚会出现在秀清庵。孟丞相原以为他的女儿只是在痴心妄想一个幻想中的男人,却万万没想到,那个人他竟然认识,竟然是苏默!
换任何一个其他的人,孟丞相可能都不会如此惊惧,但偏偏是苏默……那可是孟家的恩人,如今的神医公主容元秋的丈夫!
孟丞相很清楚,没有元秋,他最心疼愧疚的大女儿早就难产死在了深宫里,他根本不会有那样一个乖巧可爱的外孙,他的三儿媳也没了,他的长孙会胎死腹中,他的老母亲很可能受不了打击……而孟家,绝对不可能有如今这般安逸富贵!
元秋就是孟丞相最敬重,最不愿得罪,也最不敢得罪的人。
“容元秋……贱人……去死……蓝羽是我……是我的……”孟娴用怨毒的声音,喃喃地说着。
而孟丞相看着孟娴,眸中的温度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漠。
一抹痛色闪过,孟丞相拉开孟娴的手,站了起来,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再次跪在容元诚面前,沉声说,“孽女得了失心疯,胡言乱语,冒犯三公主殿下,罪该万死,任凭太子殿下发落。”
容元诚并不意外孟丞相的选择。他能当上丞相,自然不是庸才,审时度势,精明果断都是安身立命的基本。
“今日本宫会来此,是因为查到令爱与一个暗中图谋不轨的贼子勾结,那人是藏身于秀清庵中的假尼姑。关于我三姐夫是蓝羽公子这件事,也是那人告诉令爱的。她除了初心妄想和辱骂我三姐之外,倒也没做什么。”容元诚神色淡漠地说。
听到容元诚口中的“令爱”二字,孟丞相心中就是一颤。得知内情,听完最后一句,他额头冷汗直冒,头快垂到了地上去,“太子殿下,微臣教女无方,罪该万死!”
若是真等孟娴跟什么人勾结,闯下祸事,孟丞相真的可以以死谢罪,孟家也完了!他现在甚至开始后悔,当初就不应该对孟娴那般宽容,总以为她会想开,却没想到她是真的疯了。
“孟丞相为人如何,本宫心里有数。但如何处置里面那人,还要孟丞相来定夺。”容元诚说。
孟丞相的手颤了一下,心知这是容元诚在等他表态。他咬了咬牙,恭声说,“微臣的女儿孟娴犯下大错被逐出家门,自愿落发为尼,今日在秀清庵中悬梁自尽。此女既已是佛门中人,自与孟氏断绝关系,当由秀清庵处置其后事,不可入孟家祖坟!”
容元诚笑意清浅,“如此,甚好。”话落越过孟丞相,大步朝外走去。
孟丞相跪在地上,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身子一软,跌坐下去,想要起来,却感觉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往前跌了两步,扶住门框才站定。
孟娴还活着,痛苦地挣扎着,声音越来越弱,已是气若游丝。
孟丞相背对孟娴,在门槛上坐着。冷风吹来,他静静地等着身后房中归于平静,才终于起身,看也没看孟娴一眼,吩咐找过来的属下去准备棺材寿衣。
马车下山,刚进万安城就走不动了。
上元节花灯会已经开始了,今夜万安城大街上禁止车马。容元诚掀开车帘,看了一眼不远处人头攒动的热闹场面,放下车帘,吩咐兴瑞绕路回家。
马车停在大门外,容元诚问守卫,陆哲是否来过。
守门的侍卫说陆哲和君灵馨在午后离开,没有回来过。陆哲的儿子尚未被接走,被君紫桓和容元若带着出去玩儿了。
容元诚拿着从秀清庵带回来的东西,先回了元宝居,尤雾也不在。段云鹤早就安排了他在万安城里的一家酒楼今夜不接待客人,只给容家人聚会赏灯用,那里是万安城大街最中心的位置。家里人在晚膳后都去了,包括老人孩子孕妇,容岚交代过让容元诚回来就过去。
容元诚抬头,看着夜空中缓缓升起的明月,面色平静。好的父母终归割舍不下自己的骨肉,人之常情,他可以理解。但今夜,孟丞相必须做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