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机器嗡嗡嗡开起来,贴着石头面皮薄薄地削了一层,水花中但见一点白色露了出来。老板嘴里哟呵了一声,又换了个方向再削了一点皮,仍是白。如此按原石大致的长方体削了四刀,皆露出白色晶莹的玉质来。老板停了机器,将石头放在水里洗了一下,只见仅仅边上削去一点,里头白花花饱满肉质。老板喝一声彩,早有周围的摊贩过来。等再开机器削了第五刀,一片喝彩之声。下了机器,用光一照——确然是块通透无暇的满玉。无人不啧啧称道,都去找原先那个卖原石的老板说道:“是玉铁啊!满的!”
老板停了机器,问王观:“你还切吗?”
王观不太懂,正还要问,大师兄道:“谢了,这样就可以了。”
老板于是将玉洗净了,仔细滴了腊皮,重新放回盒子里,毕恭毕敬交给王观,全没方才接过它时的漫不经心。
出了市场,王观才问:“为什么最后一刀不切?”
五师兄和六师兄都笑,道:“留着边皮,要刻些什么的也好处理。已经知道它是满玉,别的留给玉匠人,将来设计上有更多的余地。”
“哦。”王观点头。将那铁玉拿出来,夕阳下细细看了看,递给大师兄:“我看它不错,大小切成九块八块也不会寒酸。你看如何?”
大师兄想了想,道:“不错。”
王观道:“今天出来本来就是为了这样一块玉铁。幸而买到了。”于是将玉放进盒子给大师兄。
大师兄也不推,道:“价钱我按市面的给你。”
王观笑道:“那要真这样算的话,那我光是这次来回的路费、食宿费,都算不清了。”
冉大有顿了顿,忽然问:“你早一眼看出来那是快满玉?”
王观再笑:“只是今天运气比较好而已。”
这次到西京,食宿因是四师兄的由头,他一个人包了;其余路费、交通、包车、租用器械等等各项费用,都是其它几个师兄平分,王观没出半个子儿。平常师门凡有聚会活动,宿舍的水电饮水等杂费,王观也一个子儿都没出。他甚至不知道几位师兄第们是怎样瞒过他将这些费用都分担下来的,也不知道具体花多少钱。就算这次定的冬至元节礼服,也没有人跟他要过钱。他自然知道师兄弟们有钱,不差这几个钱;但是他也知道是因为他们知道他实在没有钱,所以他们才没有跟他提起。
这样一块成色这么好的玉铁石,只要交易操作得好,其实足足够抵这次西京行的费用了,甚至够抵很多以前乃至以后王观出不起的那些钱。
同门之间不需要这样算。他位为大师兄,理应比所有同门都知道应该这样做。冉昊什么也没有再说了。
回到酒店,没赶上饭点。好在五师兄提前招呼叫三师兄四师兄给大家先留了饭菜,打包送到各自房中。王观到晚上终于才痛快地吃饱了,不觉感激涕零。次日又是一早起床,开始起早贪黑灰头土脸的实地堪舆。前两天依旧跟上周一样进展缓慢,可是测过了两座最具代表的帝陵之后,后面的工作就变得异常简单顺利了。到第七天上,该有的数据都有了,许多人已经开始着手拟定报告的大纲。于是娄老师宣布实地堪舆结束,休整一天,定次日下午回去的飞机。
王观将大纲拟好,细节和数据资料都固定完善,从头至尾顺了三遍确定无误了,这天方才睡去。他空出半天的时间,想着再去西京东南方的那座帝陵看看。
其实并没有什么可看的。
王观上次来的时候是下午,下着雨,还有点冷。这天是个响晴,登上覆斗封土,极目四望,能看见四下平原百里,秋阳高照,秋气高爽,沁人心脾。
下了封土,路边是长青的白杨,与南方常见的白杨也没有什么不同。树林里散发出来的树叶腐朽的岁月的气息,也和南方的山林没有什么不同。出了树林,往右就是一条水泥道,道路数百米,尽头右拐是个管理处,可供停车休憩。管理处直走数百米就没路了。大门在左侧,有个广场,立着石牌坊门。又有一辆车停在那里。
这次不是出租车了。
正想着,那辆黑色轿车上走下来一个人,长手长腿,穿着灰呢风衣,径直向他走来。
王观觉得他的身影有些熟悉,又不像哪个师兄弟。等走近了,那人果然喊他:“王观!”铁定不是师兄弟了,没有喊大名的道理。
待更近一些,王观犹疑起来:“萧师叔?”
来的正是萧临。
他蓄起长发,更瘦了,但因为骨相好,五官更加立体,像黄金面具一样比例绝佳,那对眼睛更是顾盼多情。王观忍不住多看几眼,想要分析卧蚕、上眼皮、下眼皮、眼角之间究竟怎样配合着生长,才能长得这么好看。幸亏他没有如师丈所说真的长成丹凤眼。王观见过很多画像,丹凤眼都是又细又长,按现在的审美看着让人怀疑心思奸巧。萧临的眼睛却更大更亮堂,大大方方。
那机器嗡嗡嗡开起来,贴着石头面皮薄薄地削了一层,水花中但见一点白色露了出来。老板嘴里哟呵了一声,又换了个方向再削了一点皮,仍是白。如此按原石大致的长方体削了四刀,皆露出白色晶莹的玉质来。老板停了机器,将石头放在水里洗了一下,只见仅仅边上削去一点,里头白花花饱满肉质。老板喝一声彩,早有周围的摊贩过来。等再开机器削了第五刀,一片喝彩之声。下了机器,用光一照——确然是块通透无暇的满玉。无人不啧啧称道,都去找原先那个卖原石的老板说道:“是玉铁啊!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