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观摇头,喘匀了气,道:“没事,做梦了。”
“我听见你哎唷哎唷地叫,是不是身上骨头疼?”
王观这才觉得周身骨缝中不住冒出阵阵酸意,又是唉哟一声。
“怎么了?”
王观叹气:“可能受了寒气,酸得厉害。”
萧临去摸他手脚,是热的,身上却不出汗。他起床拿了一杯热水进来,又端了一碟香油,说:“我给你揉揉,会好些。”
王观给疼得使不上力气,喝了水,由着萧临将他全身各处大关节抹油按摩,又刮又压又拍又捏,折腾了许久,才觉热气上涌,喝下半杯热水,身上的汗就如豆子一样滚将出来,才觉松快。抬眼看萧临时,只见他棉质的睡衣,前胸后背已经洇湿透了,流的汗竟不比自己少,一时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萧临正给他拿来擦汗的毛巾和换用的衣服,和他眼神相接,露出温柔的笑来:“好点了吗?”
“好了。”王观乖乖点头,一面脱掉汗湿的睡衣。
萧临拿着毛巾给他擦后脖肩背的汗水,手掌贴着他各处肌肤,确认汗水收干。王观被贴得心底发痒,问:“几点了?”
萧临说:“快四点半了。”
王观看看床头他拿来的另外一身睡衣,“我们也差不多该出发了,直接穿去外面的衣服吧。”
“你好了么?”萧临语气倒没有很坚持,只坚持微不可查、自然而然地在他身上顺手摸了一把。
王观忍不住发羞,点头:“嗯。”
萧临于是起身去找衣服,一边说:“那还是要穿暖点。”
出门时王观穿着萧临的高领毛衣,和萧临同款的情侣羽绒大衣。两人慢慢开车到了贝城北郊双亲的家里,也是在一个别墅区中,带院子的小楼,萧临介绍说是他出生以后,家里从贝城老城区搬出来时才新盖的。虽然已经过了三十年,但到处都很新,显见常常翻新打扫。
见了双亲吃过晚饭,四人在三楼的起居室吃茶说话。三楼装修得一目了然,没装智能系统,没有网络信号,连电灯水壶材质都跟平常所见不同,王观便猜到这里是为防窃听特地装修的。萧李细细问了两人所发生的事情,各个疑惑,也是无解。老人家毕竟稳重,见两个年轻人面上愁云惨淡,萧临就笑着推说感冒了后背疼,让萧临跟他回房间刮刮后背。
王观猜到他们亲子间大约有些什么私房话要说。李悦从沙发上起身,微笑跟他招手,“小观,你跟我来。”
李悦带着他,打开起居室旁边的一个房门。
是一个小书房,装修古朴,木质红漆的书柜书桌,墙上订着满墙的照片和荣誉证书、奖状。李悦站在东墙正中的那张照片前,轻说:“我们家以前并不姓李,是后来赐姓的,这个你还不知道吧?”
王观站在李悦身后,也驻足在那照片前。
照片是黑白的,像素也并不高,显然是修复后放大的,照片里两个年轻人咧着嘴笑,互相搂着肩膀,靠在一处的胳膊用肘顶向对方,似乎正在说着什么玩笑话。
“萧临最近才跟我说的。”王观恭恭敬敬道。
李悦看着那张照片,怔忡片刻,说:“这是太宗皇帝和我的祖父。”
王观已经听萧临大概说过李氏的家世,所以并不十分吃惊,只点点头。
李悦说:“高帝出身贫寒,后来又经年征战,很晚才诞下太子。泽西之战,高帝大败,高后带着太子流入民间,是我的曾祖负责近卫。我的祖父只比太子小一岁,当时正好也在军中,跟着高后太子一起逃亡。有近侍的武士问我曾祖为什么非常时期要带自己的孩子一起流亡,我的曾祖回答说,‘敌人搜索严密非常,让两个孩子扮成亲兄弟,容易逃避搜查。如果我们足够幸运,我的孩子可以托福一起逃离敌区;如果真的有不幸的情况,至少我家的狸猫,还可以拖一拖时间。’最终他们历经艰难平安地回到高祖身边,高后和左右向高帝说了这件事情,高帝十分动容。后来天下初定,论功封侯,因此加赐了国姓。高后掌权时,又特地送了宫城南的一个院子给我们家,说自己家人,要住得近一些。祖父从小就和太宗一起长大,高后末年又有从龙定鼎之功,在开国侯中,特显亲厚,太宗几次要加赏,祖父都谦冲推辞。太宗说,积善有余庆,及于子孙,于是赐了两代罔替。这些——就是我们家祖上的历史了。”
李悦转脸回望王观。萧临的眼睛遗传自他,眼尾挑起,很有风流韵味,“小观,你是□□道的,我们家这算得上有忠义之风吧?”
王观很肯定地点头:“算。”
李悦轻轻一笑。王观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那笑中带着一些无奈,竟隐隐闪着一些泪光:“运道说因果,唉。”
王观摇头,喘匀了气,道:“没事,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