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睁眼,萧临亲切的面容就出现在眼前。
萧临脸上有胡子,露出大白牙,笑得很温暖:“……做噩梦,没事了……”
他依稀辨得出来这里是医院,自己的脸上还带着氧气罩。
他想喊一声萧临,却没有力气喊出来。
唉,医院,他可是最讨厌医院了。
不过,有萧临陪着,那就好。
他昏沉沉潜在水底,骑着大鲲鱼,左突右进,水面下到处都很自由。水面上传来笃笃的脚步声。他悄悄贴着水面往上偷窥,是一队武士骑着马,抱着个襁褓中的孩子,像是要把那孩子放在木盆里让他顺流飘着。他于是骑着鲲,举着手,等那木盆触水后,就偷偷拖着木盆滑行,一直到岸上没人声了,发力将那木盆拖入水中。但见盆里一个穿着龙纹襁褓的婴儿,面容却瞧不真切。他心里一惊,想,这就是当年那个太子的遗孤了,要怎么把他藏起来好?他要先将他藏起来,然后会有什么人家过来接他回去,好好养大。于是他拖着那个木盆进了海底自己的住所,那是很大的贝壳,上面嵌着珍珠。他将孩子抱出来,自己的坐骑鲲鱼变成了狐狸一样团成一团,孩子就睡在团毛里面,很温暖。这时一群虾兵蟹将来了,为首的那人有些眼熟,看见他,劈头就问太子在哪里?他带了自己的孩子,正好要狸猫换太子把太子换走,说罢将手边的小孩子一推。那小孩子应该长得很好看,没有长大后那么三大五粗,只是脸上木木的,没什么表情。那蟹将说完,就去抢贝壳里的孩子。他张手拦住,大声道:“我守在这里,你们没有凭据,不能把孩子带走!”说着两边就打起来。他只记得自己骑得了大鲲鱼,必然是法力无边,抬手三两下就将那虾兵蟹将打得四散奔逃。他们逃走了,竟然将原先那小孩子也落下了没带走。他看他可怜,要收留他,说:“以后就住在这里,不要管外面的事情。”正说着,忽然肋下十分疼痛,低头看时,自己身上原来被刺了个大窟窿,正往外冒血。原来刚才战斗时被那伙人刺伤了,自己浑然不觉,这时撑不住唉唉叫起来。
这一叫就醒了。
四下昏昏,灯光微弱,有滴滴的机械声。应该是医院里的半夜时分。
一个人影闪到他的眼前,问:“醒了?”
是萧临。
他想说话,却开不了口,只是点头,不知道自己这样点头,萧临看不看得出来。
萧临拧开一盏灯,一边给他擦额头,一边轻声说话。王观听不太懂他说的是什么,只大约听得什么“快好了”“不要害怕”“会做几场噩梦”之类。听这么一说,自己果然做了可怕的噩梦,当下恐惧极了。要跟萧临说话,却怎么也没有力气说出口。
他半睁着眼睛,似睡似醒。萧临给他擦完脸,又擦他的手。王观感觉到了,下死力攥着他的手,也只微微动动手指。好在萧临似乎知道他的意思,两手将王观的手握着,说:“我一直在这里陪着你,梦里我也陪着你保护你。”
王观心想这透明的假话,哪里想入梦就能入梦的呢。但有萧临陪着他,似乎做噩梦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便又放心睡去。
他跟陆安一起在商场吃冰淇淋,陆安将萧临的签名照给他,还说自己是萧临粉丝团的团长,所以才拿得到萧临的兔签。王观看照片,居然是萧临穿着睡衣的照片,端端正正地写着:“祝福王观我的爱人”,不禁很是得意,对陆安炫耀说:“他是我的爱人,我已经有他很多签名照了。”没想到陆安毫不意外,淡定地吃了一大口冰淇淋,特别拽地说:“你们都离婚了,以前的事就不要拿来说事了。”王观吃了一惊,细细想来,好像自己真的跟萧临离婚了,分财产的时候,萧临要了那条小黄狗,还把小狗的名字改成了萧三篇,后来又改成了萧明星。他无家可归,还好学校里的宿舍还可以住人,于是他搬回学校去。偏偏书非常多,他装了好几个行李箱,好不容易都装完了,自己却提不动,一直盯着门,就担心萧临忽然回家来,嘲笑他搬行李的样子。他等啊等啊,等了好久,搬家公司一直都在找借口推脱,就是不肯来。他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等啊等啊,夕阳的余晖都照到屋子里来了,还是只有他一个人。他生气起来,想,不就是书嘛,全扔了不要,自己再买新的,反正自己能赚钱了,大不了以后一点点陪给图书馆就好了。这样想着,点起一个火炉,把那些书一本本撕烂全都扔进炉子里烧掉了。炉子的火烧得他脸颊通红。一本又一本,他手上忽然拿起一本薄薄的小册子,赫然印着“结婚证”三个大字。他泫然欲泣地想,都离婚了,要这个做什么,就要把那结婚证也扔进火炉里,这时门忽然被撞开,萧临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气急败坏地说:“烧了我们就真的离婚了。”一把夺过那结婚证。王观这才醒悟,他们似乎是还没有离婚的,离婚了似乎应该有离婚证的。萧临泪流满面地问他:“你就这么讨厌我,巴不得我早死吗?”说罢把拐杖扔了,生气纵身就要往火里跳。王观拉住他,大哭道:“你要离婚就离婚吧,我不逼你!只要你好好活着,我怎么样都可以!离婚也可以!”王观拦腰扯住他,只觉得他力大无比,自己身上的骨骼被他扯得生疼,腰腹的伤口崩裂开来。他又疼又伤心,一边死命拉着萧临,一面无助恸哭。
他一睁眼,萧临亲切的面容就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