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年老却寿终正寝的人,至少在我的老家,在那个还挺封闭的地方,是被老人们视为最高的快乐,是有大福气的人才能享受的福分。当然在梦中猝死也是一样。
事实上,人其实是一种害怕死亡的动物,而像我这样见过许多贫苦的人,大约更明白人们害怕失望,有时候仅仅只是因为年老体弱,害怕被疾病折磨,而已。
我……我其实并没有什么机会,去了解您故事里所说的皇帝和国师这些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会怎么想,所以也无法对这个故事做出真假的判断,也无法对故事里面的人物的价值进行判断。”
“呵呵。”国师笑了,看起来挺开心的样子,只是因为□□所限,无法发出哈哈大笑的声音。
他笑了两声,说:“当皇帝的,如果像你这样了解贫苦人的想法,那也差不多够用了。这些年,我以奉行简政为宗旨来辅助当今的,至今三十一年了,我自己觉得还是做得挺不错的,于国家于皇室,尽职尽忠,没有别的话可以说的了。但是当今无后嗣,是我忧虑之一;我死后,皇帝必定要清算国师院,造成无谓的风波,这是我忧虑之二。这个问题一直都是很大的问题,我辈中人很早就预见了皇权和道权的矛盾。所以当年我的一位师兄曾想有过这样的想法:让皇后来当国师。这样皇帝和国师就是一家人,是一体,矛盾就会小很多,这样即使将来改革,国师院被取缔,也会有一个合理的章程。但是当年的皇后和当今都拒绝了。现在我要死了,回想起来,这个想法依然是一个很好的方法——让皇后当国师。既然当今这一代实现不了,那就让下一代来实现。你觉得呢?”
王观想了想:“是个不错的解决办法。”
国师又笑了笑。
王观说:“所以您想让我当下一任继承人,因为萧临身上有天子气?”
这次国师斟酌了很久,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久到王观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提起另一个话头。
但是国师终于开口了。
“我属意的接班人不是你。这和这次把你和萧临隔离开可以说是同一个原因。但是我没有更多的时间等我真正的接班人浮出来。所以,我死之后,只有请你暂时挑起国师院的重担了,等你知道了那个人是谁,如果机会正好,而你也愿意,你再把担子移交给他。”
王观问:“即使那个人不是运道天才?”
“国师院从来没有规定国师一定得是远道天才,甚至先帝时,有几任国师都不是运道士,只是很普通的白丁。孩子,我告诉你一个大道理,希望你记住:往往是一个位置决定了一个人的能力,而不是一个人有能力所以在那个位置上。”
王观很直接地问:“那个人是朱容,还是萧临?”
国师看了王观一眼,很慈祥地:“孩子,你还是沉不住气。你这么问,即使我原来不知道什么,现在也知道了。”
“国师阁下都看过结婚帖了,知道的应该比我多吧?”
国师说:“运道的事情,没有应该不应该。不过我现在可以回答你刚才的那个问题。我把你和萧临隔绝,是为了证实那姻缘帖上双方八字的真假。”
“结果呢?”
“结果是,那姻缘帖上的双方八字准确无误。”
这个问题王观早就想过了。
“所以您下一步会怎么做?把我和萧临的假姻缘线剪掉,让朱容和萧临的姻缘恢复成当初设计的那个样子,这样他们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后,就能顺利地接下朝堂和国师院了?”
“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后,顺顺利利接下朝堂和国师院……的确是这么设计的。这也是最好的设计,不是吗?或者你还能想到别的可能吗?”
“比如皇帝并不针对国师院,和平改革?”
国师很认真严肃地看着他:“假如你是皇帝,你会这么做吗?”
是啊,他又不是皇帝,他怎么能确定皇帝会不会这么做?沙子只有在自己的鞋子里,才会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把沙子倒出去。
国师又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答。他再次认真地问:“假如你是皇帝,你会这么做吗?”
王观摇头,放弃似地说:“我只是一个乡下出来的小孩,侥幸读了运道,又因为跟萧临结婚,所以才遇到这些问题。虽然用山野鄙夫的想法来想这些问题或许很不对,但是世上的事情,本来就有很多相通的地方。皇帝难道不是人,没有感情,可以不通人情吗?如果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想一些办法和平改革又有什么不行?我不觉得那有那么难。将来的皇帝也未必不会这么做。”
而年老却寿终正寝的人,至少在我的老家,在那个还挺封闭的地方,是被老人们视为最高的快乐,是有大福气的人才能享受的福分。当然在梦中猝死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