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我对福利院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情结。也许因为毕业论文是这个方向,每次到了福利院,我的心里就变得很柔软,总是想自己能做点什么。
——如果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福利院做义工。
——好啊,青山村最近的福利院在双龙镇,我调研时候去过。
——好,一言为定。
那些纷纷扰扰的事情又开始在苏然的脑子里集结。她不知道陈焕庭后来在双龙镇的福利院做义工。那段对话,苏然只把它当做他们曾经志同道合的一个想法,从来都不敢将它上升到“约定”的高度,更不敢给这段奢望寄予任何遥想。
毕业后,她单独一人再次去了青山村,却意外得知罗翠翠的父亲在工地上出事、爷爷去讨公道心脏病突发去世,罗翠翠成了孤儿。她在双龙镇的福利院找到了翠翠,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忧伤。苏然在那里陪了翠翠三天——三天后孙强会来接她回b市。走时她给院长张玲阳留了一笔钱,希望改善福利院的条件,并请求她保密不要声张。大概过了两个星期,福利院传来好消息,翠翠被一对久婚未育的大学教授领养。临行的那天,苏然抽空回了一趟福利院,与翠翠道别,同时领回了大黄。
可每个季度给福利院捐钱的习惯,就这样保留了下来。
在苏然给福利院捐钱的时候,她脑海里偶尔也会飞快地闪过她和陈焕庭的对话。但她从不打听过是否真的有人来做义工,或者有,是否里面有个人叫“陈焕庭”。
毕竟只是说说而已。
他们之间有太多的“说说而已”,她不敢当真。
只是没想到,这两年他们居然在对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以自己的方式资助着当年谈及过的福利院。
这算什么,还是巧合吗?
苏然的心情很复杂,复杂到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一个劲儿的后悔今晚让陈焕庭进来。她憋着一口气,半晌才道:“你今天来究竟想说什么?你说你没有翻过我的本子,但是却拿着我拍的你的照片,告诉我你知道我给福利院的捐赠。是的,我的确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但并不是因为我还对你念念不舍、或者心存他想。就像我也没有追问过你为什么那么巧会买风华金都——因为这样刨根问底只会徒增尴尬或者误会,会让我们更难相处。”说到这里,苏然想到下午的事,胸腔中堆满了不可名状的情绪,如云层翻涌,“况且,你也快要结婚,今天晚上跑到我这里来说这些,未免也太不合适。”
陈焕庭完美而平静的表情忽然炸破一丝裂缝:“我和她已经分手了。”
苏然的心停跳了一拍。
分手了?
为什么?
他们不是都要结婚了吗?
“是真的。”陈焕庭看着她难以相信的表情,苦笑一声,“上个周五的事情。”
“可是她下午还来找我过。”苏然脱口而出。“她来找你?”陈焕庭神情一顿。
“是的,”电光火石间,苏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她盯着陈焕庭问道:“白素知道这个本子吗?知道这张照片吗?”
陈焕庭顿觉狼狈,停了下,坦诚道:“我感到抱歉,确实,她知道……”
话还未说完,苏然忽然愤怒地将毛巾一掷,站起来质问道:“陈焕庭,你们闹够了没有?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不能自己解决吗,都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是觉得我特像居委会大妈,还是单纯觉得我好欺负?”
苏然的反应大大出乎陈焕庭的意料,他也站起来,皱眉问道:“你在说什么?”
苏然都快气笑了:“看来我得食言了,我本来答应她不告诉你,但是我真忍不了了。今天下午白素在咖啡厅与我‘偶遇’,但是她既不是来给我发喜糖,也不是来给我递喜帖,她是在找我做什么的呢?我想不说你应该也知道吧。要不是你今天晚上接着来找我,我还真不知道自己犯了这么大的错——”苏然半是诚恳半是讥讽地说道,“如果是我的原因让你们产生了误会,我在这里诚恳的道歉,真的,我担不起破坏一桩姻缘的罪名。同时,我也借这个机会给为自己澄清一下。”苏然的脸在这潮湿狭小的空间里逐渐涨红:“我到a市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感谢你最开始帮我追小偷、找回失物,但后面发生的事情,无论是吃饭也好、买房也好、探望陈倩也好,那些看上去过于巧合的事情,真不是我刻意安排的,我也没有能力和心思做这样的事情。你已经有了你的生活,我也要过我的生活。陈焕庭,我真的已经在很努力地避开你了。我没那么大的本事、也没那么缺德去破坏一桩人间姻缘。”苏然摇头叹道,问得有些悲凉,“我们曾经也算是交心过,我在你们眼中,难道就这么不堪,这么像是要破坏人家感情、做第三者的人吗?”
室内的氛围安静得微妙,连大黄的吐气声都小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