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谣这番话将戚冰说得一愣一愣的,以至于让他当场便失了言语,甚至开始怀疑人生,可歆谣看样子也没指望他能明白,旋即就话锋一转,对端坐在她右侧的雾隐道:“阁下以为呢?”
雾隐缓缓放下酒杯,不咸不淡地道:“妖王问错人了,这里在座的哪个提起来不是如雷贯耳的人物,又怎会轮到我一个籍籍无名的闲散妖怪班门弄斧?”
“闲散倒是真,可班门弄斧就未必了,不知阁下可有听闻古人有云——‘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由此可知,所谓籍籍无名也亦可能是深藏不露,古往今来韬光养晦以图一招制敌的例子也不再少数,兴许阁下便是其中之一……也未尝可知啊。”歆谣恍惚轻叹一声道,面纱将她所有的情绪都完美的遮挡在那一层薄幕下,叫人难以揣摩清楚其话中真意,怕是一不留神就会容易掉入她所编织的言语陷阱中,被牵着鼻子走。
可雾隐倒是也沉得住气,他是任凭你风浪起,我自八风不动,言语交锋间可谓将‘避重就轻’这四个字发挥地淋漓尽致,几个瞬息间就把所有敏感的话题,都给尽数轻描淡写地挡了回去。
而戚冰和无迹在一旁却是干看白戏,对此未置一词,他们一个是听不懂,一个则是知道今天定然不只这点文戏,所以暂且养精蓄锐,只等着后面打戏开场呢。
楚昱看得颇觉好笑,看来他之前给重苍安一个治下不严的甩手掌柜名号,还真未冤枉他。他麾下这些妖将可真是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眼下外贼还没怎么样呢,便先一步开始窝里斗起来了,也亏得重苍是那种对凡尘俗务不挂心的性子,毕竟若是换作是他来做这个妖主的话,恐怕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些幺蛾子全拖出去祭天了。
“呵呵。”闻如璋坐在另一侧轻笑出声,烟金色的眸子划过雾隐的脸庞,道:“我看阁下也有些眼熟,可放眼这妖界当中,能让我闻如璋眼熟的人可不多了,想来阁下该不是如自己所说那般……是个籍籍无名之辈吧?”
雾隐皮笑肉不笑地回道:“但我看妖王却是眼生的很。”
他在说这话时,一直在他身旁低头服侍的少年却是抬起头来,朝闻如璋的方向望了一眼。
闻如璋也亦敏锐地察觉到了那道视线,他目光触及那少年,便微弱地皱了皱眉,似乎颇感烦躁,但转瞬就恢复正常,勾唇一笑,对雾隐举起酒杯道:“无妨,萍水相逢,也是缘分,今天这第一杯酒,就让我敬阁下吧!”
他此言一出,不光雾隐,整个露台上的气氛都霎时僵硬起来——有重苍这个妖主在上面站着,闻如璋却先将酒敬给一个据说是“籍籍无名”的妖将,这不是明摆着在打重苍的脸吗?
察觉到身畔重苍的气息逐渐变得冰冷,楚昱心中暗叫赶快打起来——他那种迫切之情简直都要呼之欲出了。
可却不想片刻后,雾隐就开口解围道:“妖王说笑了,这第一杯酒可不该是在你我之间,今日是妖主大人新婚之喜,虽是免去了这祭天的步骤,但合卺而醑的习俗却是不能落下,想来只有等妖主和太子喝了交杯酒后,这礼才能算终成,而你我到那时再痛饮一番也依旧不迟……”
他言及此处,却是望向了还在一脸懵逼的戚冰:“我说得可对?”
“啊?”突然成为了众人视线的焦点,戚冰竟罕见地有一瞬间怔愣,但随即他就反应过味来,接过话茬道:“……对对!来人,将合卺酒呈上来!”
如此,便总算是化解了一桩冲突,闻如璋嗤笑一声,亦不甚在意地重新落座,须臾过后,宴席上的气氛便又开始渐渐缓和起来。
但那边,楚昱眼看着捧着合卺酒的妖怪跪在二人脚下,将那两只盛着佳酿的琉璃杯献到眼前来,内心却是挣扎无比——虽然已经活了五百年,但楚昱内心却依然是只保守的小红鸟,喝交杯酒这种仪式感强烈的事,在他看来已经超出了自己所能接受的底线。
而最糟糕的还是本来听他话一直安安静静的阿紫,此刻竟也开始不依不饶地小声闹腾道:“嘤嘤嘤……明明接吻也好,双修也好,都是我先来的……楚楚你为什么要背叛我?……我、我反对这门亲事!”
一把按住胸口,楚昱立刻用法术强行压下阿紫的声音,然后这才硬着头皮抬眼看向重苍,只见他已经拿起了一只酒杯,此刻正一错不错地注视着自己,楚昱便压低声音急切道:“没必要非做到这步吧?”
“不过只是一杯酒而已。”重苍似有不解地淡淡道:“你一向都是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歆谣这番话将戚冰说得一愣一愣的,以至于让他当场便失了言语,甚至开始怀疑人生,可歆谣看样子也没指望他能明白,旋即就话锋一转,对端坐在她右侧的雾隐道:“阁下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