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阿紫的心脏并不是解开咒术的唯一途径。”楚昱睁开眼道:“只要我们寻到衔烛之龙在人界留下的尸体……”
“没有用。”雾隐突然冷硬地打断他,道:“在人界寻觅整整三年,我们都一无所获,楚昱……你知不知道,那段日子只是会让我变得更绝望而已?”
他说着,就仰望向头顶一碧如洗的天空道:“几千年来,从杀死楚玄的那一刻起,我就丢失了自己的存在,没有身份,没有过去,只能随着沧海变幻而随波逐流。哪怕我的肉体可以自由自在的畅游在天地间,可我的魂魄却永远被流放了……除了你,楚昱,这世上没人会长久的记得我的存在,这就是楚玄留给我的诅咒,我从今往后就只能活在时光的碎片当中,连自己真实的姓名都不能拥有。”
“不会是永远……”无声的风穿过二人中间,楚昱喉咙干涩道:“我可以向你发誓,我此生定会穷尽所有力量来替你寻到解咒之法,只要我还活着。”
说罢,他就张了张口,唤道:“楚——”
即便后面的音节被湮没在了骤然呼啸而起的风声当中,但雾隐仍是瞬间瞳孔急缩,可仅是须臾,他就重新恢复了寻常的状态,语带讽刺地道:“可在离你最近的地方就有让我解脱的方法……所以你若真是有心,又何必跟我赌咒发誓?楚昱,你不过是为了自己求个心安罢了。”
“雾隐,我说过,那不可能。”
楚昱缓慢而又坚定道,他在这一刻又变回了威严不容侵犯的妖主,淡淡道:“是我亏欠了你,雾隐,但我不指望寻求你的谅解,毕竟,我们是兄弟,不是吗?”
雾隐冷笑看着他,并不回答。
而楚昱看起来也似乎并不打算等来什么,他在略微颔首后,就旋即在喧嚣的瀑布水声中转过身,渐渐消失在了晨曦的雾气当中。
……
……
而半晌过去,雾隐则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垂眸看向抵在自己颈间的尖刺,对着虚空开口道:“杀了我,你以为你就能得到他了吗?”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一道身影应声而现,青年拉着水墨的残影走到雾隐身侧,声音冷酷道:“但最起码会让你消失在楚昱的生命中,让他免受你的胁迫。”说着,那道从地下钻出的尖刺就又近了雾隐喉咙一分。
“你还真是不通事理。”身处如此险境,雾隐却还神色自如地笑笑道:“楚昱难道没有教过你——所谓逝去的、永远无法挽回的东西,却往往就是人们心中最难以忘怀的吗?呵呵,所以你如果现在杀了我,那楚昱他就会为我痛苦内疚一辈子。”
“而且……”他苍蓝的瞳孔不怀好意地转向青年道:“我以为你听见了我们的对话,在知道了他接近你别有目的后,就会转而开始憎恨他呢。”
“我做不到。”青年轻声道,他看向前方的淳淳流水,目光中恍惚有些许迷茫:“我爱他,即便是在知晓了一切后,我仍还是心存幻想……因为他于我而言,就像是苍白时光中的唯一一抹色彩,从前没有就算了,但我既然已经见过,就再也不能失去。因为……只有抓住他,我才能继续活下去。”
他说到此处便定定地看向雾隐道:“倘若这世上有能让他永远留在我身边的方法,那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做,哪怕会因此付出任何代价……所以,你现在可以取走我的心脏,但是我要你从此以后,就再也不会出现在楚昱面前。”
“……”
雾隐闻言静默了片刻,他眸中仿佛正氤氲着化不开的郁气,不知为何,他听到这话竟没有丝毫喜悦,而竟是自心底浮出一个甚为险恶的念头,冷笑道:
“如果我说,你的心脏不是楚昱亲手奉上的,就没有意义呢?”
第45章 鸟尽弓藏
青年脸上浮现出一丝讥讽的凉意,道:“看来你是想要提前结束咒术给你带来的痛苦了。”
这句话无疑是赤|裸裸的威胁,但雾隐听到,嘴角的笑容却变为了一个极为邪佞的弧度,他抬手握住眼前的尖刺,不顾危险的朝前迈了一步,将自己的喉结抵在那锋利的刃口上面,然后缓缓抬起下巴,任由尖刺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线。
“痛苦?”雾隐语带讽刺地重复了一遍,他将沾血的手指抹过嘴角,阴骘而深刻的眼窝下面泛着病态的暗红,盯着那刺目的颜色道:“我记得这东西的味道,它就好似快要开败的杜鹃花那般,粘腻而又甜腥……但是如今,它却只能在我口中留下味同白水般的寡淡滋味,就亦如我现在的人生。”
青年闻言默不作声,只是用冷淡的视线注视着他。
“不,阿紫的心脏并不是解开咒术的唯一途径。”楚昱睁开眼道:“只要我们寻到衔烛之龙在人界留下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