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该猜到是你,楚昱!巧言令色、挑拨教唆,一向就是你的拿手好戏!数千年前你就是这般!但所有人都偏偏被你那套假慈悲的嘴脸给蒙蔽了!”
然而楚昱听到那恶意的斥责却并不恼火,他从火焰中幻化出来真身,冷笑道:“这其中也包括你吗?楚渊?”
“不再是了。”雾隐寒声道:“从你背叛我的那刻起,就不再是了!”
说罢,妖力就化作一声龙啸,倏然掀开沉闷的穹顶,震得整座大殿霎时轰然摇晃,梁柱上簌簌落下灰尘,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响,俨然就要不堪重负。
而离雾隐最近的玉儿最先被殃及池鱼,一旁的漆柱直直向他倒塌下来,可雾隐却全然对其险境视而不见,只兀自催动妖力,裹挟着千钧予熙之势,一招击向楚昱。
楚昱一道气劲挥开了来不及闪避的玉儿,然后脚尖一点,如同掠过水面的游鱼,轻巧避过雾隐带着腥风的龙爪,侧身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狠狠将其甩了出去。
“背叛?楚渊?到底是谁先背叛的谁?我楚昱自问心无愧!倒是重苍那日用魂枪杀你一回,还没有叫你想通吗?!”
轰然一声,雾隐撞碎了雕画的墙壁,但他身形丝毫不顿,顷刻就从废墟中冲出,面目狰狞地怒吼道:“你还有颜面跟我提到那个名字!楚昱……他还活着,就是你背叛我的铁证!!”
他嗓音中夹杂着锐利的气势,瞬间就将楚昱的威压屏障打破,殿内众妖登时从僵化状态中恢复过来,连忙争先恐后的朝外跑去。
两人的身影就这么在摇摇欲倾的建筑内来回交手,犹如风驰电掣,转眼就交缠了数十回合,最后伴随着砰然一声巨响,楚昱周身缭绕着炙热的火焰从硝烟中冲出,瞬间后退几十丈,脚步在地上划出深深一道沟渠,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焦土的气息。
雾隐也如影随形地冲出来,他身躯漂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楚昱,面露嘲讽道:“说来,重苍现在到处追捕的人就是你吧?楚昱,养蛊反噬的滋味如何?你纵然曾呼风唤雨、将世人都玩弄在鼓掌之间又怎样?现在时移世易,你最后也不过是落个众叛亲离的下场罢了!看看现在还有几人肯跟在你身后,就连你的徒子徒孙都只是想挖你的坟,吸你的血!以致你想取回自己的遗物,还要千里迢迢扮作玩物来讨我的欢心!哈哈哈哈——真是可怜!可笑!”
话虽如此,但在那尖刻的腔调下,却不难听出有几分难以言喻的自怜、悲戚……说到底,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
他们曾诞生于不同的处境,一个生来高贵养尊处优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一个则随孤母漂泊伶仃半生都沉浸在仇恨和痛苦之中。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互引为知己,在广袤苍穹下追逐嬉戏,在江岸的晚风中许下诺言,尽管中途命运的捉弄最终让他们错肩而过,朝着两个极端渐行渐远,可如今……在尘埃落定后,在陈年的爱恨情仇都随岁月流逝而褪色剥落后,他们却又殊途同归。
“我早就过了被人前呼后拥会洋洋自得的年纪了,楚渊。”楚昱抬起头,发丝遮挡下的瞳孔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他咬破指尖,将热烫的鲜血一划抹过右臂,黑玉葫芦也从他衣襟里滑出,坠在脖颈下方,摇摇晃晃。“对于如今的我而言,身外之物,皆可抛却。”
血液渗进白皙的皮肤,瞬间开绽皲裂,从血肉中隐隐露出苍白的火焰,楚昱却面不改色,他直接探手形同握住实质般握住那火焰,自其中一把将魂枪抽了出来。
在红雪涧融合了之前那半张宣纸后,他对魂枪的掌控力也因此提升,此次出行便带上了它,将其封存在肉身内。
而如今他道境已经臻至终焉态,那就无需再压抑体内魂枪,现在正是将其中妖力都完璧归赵的时候。
赤红的枪尖在黯淡的天光下发出诡谲的光芒,明明只是琉璃结界内虚假的风景,却在此时骤然阴云密布,阵阵沉闷的雷声从好像触手可及的云层中传来。
磅礴的妖力徐徐涌入楚昱的体内,他闭上眼,衣角和发尾都在此刻无风自动,就仿佛即将重归仙位的神祇。
雾隐眯起眼,身形骤然从半空中消失,下一瞬竟是直接顷至楚昱身前,尖锐的利爪直刺楚昱的头颅。
“当啷!”
利器相撞的震颤嗡鸣久久不散,楚昱攥着魂枪与雾隐面对面对峙,在近在咫尺的距离中,他们更看清了彼此眼底的决意。
事已至此,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龙爪的寒芒映在楚昱瞳孔上,几乎只差毫厘,但他却如同视而不见般,毫无瑟缩之意。
“我早该猜到是你,楚昱!巧言令色、挑拨教唆,一向就是你的拿手好戏!数千年前你就是这般!但所有人都偏偏被你那套假慈悲的嘴脸给蒙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