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粼粼走在了街道上,日落时分的京城很有些人情味,空气里弥漫着各种香,伴随着父母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
陈灵姿原本是好好坐着的,马车行了一半路时,她突然叹了口气,接着就将脑袋靠去了周炼肩上。
周炼吓了一跳,这一天他接二连三地遭遇惊喜,叫他很是不适应。他压低了声音,好让陈灵姿不那么明显就察觉出他内心的喜悦:“怎么了?”他问。
陈灵姿道:“累。”她闭上眼,自嘲地笑,“这才刚开始呢,我就觉得累了。”
周炼懂她的意思,但他没有立即就说穿,他想了想,问她:“你知道我第一次去打猎的事情吗?”
陈灵姿就在他的肩上摇了摇头。
他娓娓道来:“我七岁的时候,我爹带着我进山去狩猎。那个季节也没有什么大型的动物,不过就是些山鸡啊,野兔啊,最大也就是鹿了。”
“你不知道我曾经养过兔子当宠物吧?所以那次见着野兔,我死活射不出那支箭。甚至在我爹的随从射死了那只野兔后,我还嗷嗷大哭来着。”
陈灵姿想象了下那场面,不禁笑出了声。
周炼也笑,然后继续说道:“那随从就教导我,说今日这满山的动物都是我们的猎物,不是我养在家里的宠物,碰见了就是你死我活的下场。”
“我当时还跟他辩驳来着,说野兔压根不会弄死我。他看着我意味深长地笑,说,你怎么知道野兔就不会弄死你呢?就算野兔弄不死你,它身后或许有更可怕的存在呢?”
“我心想一只兔子能有什么可怕的存在?然后他就给我讲,他打仗的时候,手下有个小兵,因为同情一个敌人的小孩,觉得小孩能有什么本事呢?就答应放他走,还送他到村子边。结果那小兵就再没回来了。”
“那小孩是个诱饵。”陈灵姿道。
周炼点头:“即使后来我明白了这个道理,但我第一次杀死一只野兔,一头鹿的时候,我也会于心不忍,甚至夜里还会做噩梦。等我第一次杀死个人的时候,我反而坦然了。这就是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