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泛生是在胡同巷子里找到云衣的,她衣衫破烂,右腿血肉模糊,可云衣看见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兄长,我想再唱一次《锁麟囊》。”
他替云衣唱了那曲《锁麟囊》,他在台前,她在台后,他张口,她唱词。水袖轻巧抽起又飘然甩出,他围场绕几遭,步步踩在鼓点上,引得一阵叫好,曲子已至尾音,他忽顿住,再张不开口,眼泪于眼尾滑落,只听有声音九转灵妙,传来一句“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无论是他还是云衣,都不是薛湘灵,哪怕等到戏落了幕,也没找到锁麟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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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辞见到付云衣的时候,她穿着一身隆重而华丽的戏服,脸上浓妆艳抹,像要赴一场盛会。
她在等释空。付泛生没看出来,但千辞看出来了,付云衣在台上唱的一句句戏词中那浓厚而灿烈的情谊。
“若薛湘灵没找到锁麟囊会怎样?”千辞微微俯身,和坐着的付云衣平视,付云衣静静地跟她对视,并没有任何责问的意思。
千辞接着道:“大抵也不会怎样,她等来了她的家人,哪怕清贫,也能得一个美满的结局。”
听完这话,付云衣的目光颤了颤,千辞知道这场戏是付云衣为释空而唱的,是倾诉也是道别,但是释空却没来。
千辞问道:“你还等吗?”
付云衣的睫毛颤了颤,答道:“等。”当时的千辞看得见付云衣的痛苦与绝望,但却看不见她眼帘下遮掩的腐朽和恨意。
开运三十八年,付程,位保和,因受贿与其妻畏罪自杀,其府中男子皆入宫为奴,女子皆流放。
夕阳灿烈,却不如云衣脖颈上的枷锁刺眼,但云衣却是笑着的:“此去山高水长,路途遥远,当是再无归期,小妹无能,不求兄长有鸿鹄之志,但求能不愧于心,不愧于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