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页

羽将2 韩重 2676 字 3个月前

“姨母雅量,是我想多了。”若依无声地笑着,道,“沐吟,放手吧。该说的话都说尽了,咱们之间没什么遗憾——你我互不亏欠,死生两忘未尝不是幸事一桩。”

“不行,不行!”他哪里会肯?这一身伤病的人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攥着她的腕,扯也扯不出来,生疼。两个人在尘埃里狼狈地揪扯着,好好的阳光被挣成一地碎屑。“馨儿,你已经爱上我了,你爱上我了!太平庄,观音庙里——”

“我说过的话,我会记得——你若死了,我给你殉葬便是。”

沐吟却凄楚地一笑:“在那庙里,我也发过一个愿——若是我喜欢的女孩子有一天也能喜欢了我,那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放手。我不要我喜欢的女孩子说什么殉葬,只要这天下太平,我宁肯她忘了我,好好地长命百岁。岳家这么大,就算在一个屋檐下,我也可以不见你、不找你,我做得到。所以你……呃——你……不准走,嗯……不、准、走……”

“沐吟,不要看轻我。是你说的,人要随心意而活——委曲求全从来就不是我的样子。我不怕孤孤单单地活,也不怕孤孤单单地死。但是我没有想到,我已经把一切都给了你,你却完全罔顾我的心意,私自发下方才那誓愿——沐吟,你是不是以为得到我就不需要再尊重我了?!”

“馨儿,我没有!我……我错了,我错了!呃……你不要走,不要、呃……”他拼命压着翻涌的气血,忍着令人颤抖的疼痛,尽力吞咽着所有将欲溢口而出的□□——若是让她觉得他又在卖惨,肯定会更生气吧?

“沐吟啊,你知不知道?你发下那样的誓愿,就意味着这世上我唯一在乎的人放弃我了、不要我了!若是连你都放弃我,茫茫世间,就再没有人肯记挂我了!于我而言,这才是最可怖、最残忍的事!”

沐吟这才意识到,他这么做令她多伤心!她最不能接受的便是离别,他怎么就忘了呢?

若依夺过秋霜剑,甩开他的手,大步流星地离开,没有再看他一眼。

“馨……儿,呃——!”

“吟儿!”

沐吟跟着那渐行渐远的模糊影子,跌跌撞撞挪了几步,却忽然整个人平衡尽失,直直向地面栽去。好在楚介璋反应快,手忙脚乱地从下面去捞,险险托住了他的头——想过他会留人,却没想到会这么死心眼——人都走得看不见了,却还咬着牙,拼尽最后一丝力气。

“馨儿……不能走,不……呃——!”沐吟忍了又忍,终究压不住血气,赶忙将楚介璋推到一边,努力偏过头去——

鲜血如同雾气喷吐,溅在尘沙里分外骇人。

明明差一点就能牵住她的衣角,可惜,还是抓了个空……

“吟儿!你——”

烈毒千机,自制成之日起,首用于赤羽逼供便因其惨无人道而扬名天下,成为这世上摆布人心最好的东西。谢慕云说过,千机之毒无法根除,但行过归元之术,沐吟的筋脉已然重塑,只要平心静气,稍加注意,便可无恙。可是,他明明知道身上余毒未尽,却丝毫不肯克制心绪,动心焚内,致使千机复发。

“伯父,我……我不能……”

“闭嘴!凝神!不要命了么?!”纵是楚介璋这般整肃严正的人,抱着这个从来任性妄为的孩子,看着他口中呛出的残血,纵有千行训诫,到底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吟儿,听话,别胡思乱想了!”燕云一边好言安抚着,一边为他拭血,却怎么都拭不净。

“伯母……馨儿、呃——她、说过……死生不负!她说的……呃!馨儿——呃!好、痛……”

沐吟仰面躺在楚介璋怀里,即便什么都看不清,却还拼命地抬起头重复着她的名字,那个唯一的名字……

“吟儿,想救她,你自己先得闯过去!”楚介璋将这奄奄一息的人抱回屋里,将浑厚的内力渡给他暂压毒性。沐吟渐渐清醒,痛苦而哀怨地看了眼守在一旁的燕云,拽下脖子上一直贴身戴着的长命锁,塞进她的手中,艰难地求恳:“给……给她!”

“吟儿,这是……”

“她若……不要,便……罢了。您莫生她气——她性子烈……逼、不、得……”

楚介璋和燕云默默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悔意——本以为快刀能斩乱麻,却忘了情丝如线,岂是说断便能断的?否则,当年她又怎会“突发奇想”拍马便跟这个直愣愣的傻小子一走了之、就这么过了一辈子?

不论外面阴晴雨雪,只要回了家,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的。他们也曾是年少轻狂人,为情而痴,为义而战,如今到了这把年纪,竟越活越不像样子,活成了当年的自己最讨厌的模样,真是太可笑了!

“姨母雅量,是我想多了。”若依无声地笑着,道,“沐吟,放手吧。该说的话都说尽了,咱们之间没什么遗憾——你我互不亏欠,死生两忘未尝不是幸事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