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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限制下,对方竟然还能把手伸到朝堂,一方面是大王的纵容,一方面,应该也有其自身的能力了。

作为司巫,纪墨行走在各个祭台之间,跟那些大祝小祝来往多了,听到的也多一些,尤其一些女巫,更是不屑对方所为。

“不过是女巫,竟然也敢如此,真是不敬。”

别看女巫们平时做的一些事情都不那么恪守清规戒律,但她们的内心同样是虔诚的,这是一种信仰而带来的虔诚,她们相信自己的作为是正确的,就好像观音大士化身女、妓,以情渡人一样,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别,并不认为自己所为是错误且低贱的,反倒是带着有色眼镜看这件事的人,才是卑劣的。

这样的观念之下,让她们很难感同身受地认同那位女巫所为,认为对方是逆袭成功之类的,她们看到的只有“不敬”,不敬鬼神,方才能够如此肆意妄为。

“不过是大王宠信罢了,他日若是没了这份恩宠,她定然也会安分了。”

这句话颇为公允,还有些同情和叹息的意思,似乎已经见到了对方落魄时候的可怜相。

她们说这些的时候都是不含恶意的,并不是在嘲讽又或者是期待对方倒霉之类的,而是真心地为她走错了路感觉到惋惜。

在敬畏鬼神的道路上,总有些人以为自己是真理,以为他人是异端的。

对这种异端,并不激烈的做法,也就是这样为她惋惜了。

纪墨是这两年才开始跟大祝小祝包括女巫们接触的,开始两方并不熟悉,这种私下说的小话并不会令他知道,也就是最近熟悉些了,说话才没顾及他在场,让他能够听到。

这种观点很有意思,纪墨发现自己以为他人的往往都是谬误的,女巫们没有嫉妒那位的荣耀,也没有羡慕对方的成功,而是为之惋惜,连人间大王都不足以让她们燃起对权势的热爱,满心满意都是天地鬼神,这份虔诚,若是鬼神有灵,也该动容吧。

女巫们如此,那些大祝小祝的态度就更明了了,无论外面怎样,他们只做自己的事情,把那些都当做耳旁风,不会为之动容,不会为之惶恐,也不会为之担忧。

似又应了大人那句“不必忧心”。

从这个角度来理解,纪墨反而更清楚对方为什么被气得吐血,不是因为担忧巫祝这个职位的未来,而是因为大王的举动有对天地鬼神不敬的成分,为了这份不敬而生气,这是完完全全把自己置于天地鬼神一方的视角了。

意识到这一点,纪墨突然明白自己过往的看法过于表面了,巫祝也许才是对天地鬼神敬畏最深的人,而自己,在这方面,始终差了一层。

接受着无神论思想长大的人,让他突然去相信世间有神,还是人类命名的神,这种荒诞简直是高难度。

纪墨似乎发现了自己的专业知识点停滞不前是因为什么了,不是因为那些咒文自己还没有实践过,而是因为这种信仰问题注定他在某些仪式上就无法用心。

同样的一篇祭文,就算是他慷慨激昂,发音用词都准确无误,甚至连观想法都用上了,算得上是全情投入,但,没有信仰始终是差了一点儿什么,跟真正的巫祝还是不一样的。

不过,系统的死板,还是给这里留了一条活路。

纪墨早就发现了,在这种包含着多种知识的技艺上面,一方面是短板,没办法增长,不要紧,只要把另一方面补上,让它更长一些,能够补足这边儿的短板就好了。

“巫祝所包含的知识,这里做不到,其他就要做到更优,这才不会无解。”

铸剑的时候,影响火焰温度的只有助燃物吗?不,炉子好一点儿,更密封或者怎样,也能达到更好的效果,但他只研究出了助燃物的部分,就能完成任务了,是系统放水了吗?

不是。

只是系统太过死板,它所看的是一个最终结果,中间的过程不好说不重要,却又不是那么重要,如同制琴的时候,纪墨最后的制琴技艺真的就是顶端了吗?不是啊,当世那么多制琴师,也没有哪个被奉为座上宾,掌握着评价权和选择权的权贵又不都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琴的好坏呢?

所以,一下子跃然点满的专业知识点,就是因为那过分到似乎不属于那个时代的合金琴弦了。

这话说得似乎又有几分问题,若是真的不属于那个时代,又怎么会制造出来?

其实只能说,这是一个思路的改变,没有纪墨提出,可能很少有人会想到对琴弦这样改变,而这种改变带来的“新”,就好像是一张卷子隐藏的附加题,完成了能够得到试卷分之外的加分,不完成,也不会倒扣分,只是不会给那部分分数而已。

在这种限制下,对方竟然还能把手伸到朝堂,一方面是大王的纵容,一方面,应该也有其自身的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