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旁听的王子楚身子微微颤抖,目光看向纪墨,一种激荡的情绪忽如其来,让他上前迈出两步,来到纪墨的身边儿,伸出胳膊把人拉到臂弯中,搂着他,护着他,轻颤着,连声音都是颤的,抬头看着玄阳先生,对他说:“我们说好了的,我会教他,我会的都教他,我们说定了的……”
若论反抗,这实在不是什么慷慨激昂的词,无从激励士气,反而泄气,若论表态,这种表态又有些自曝其短,没有论据支撑的论点就像是空中楼阁,风一吹就要倒掉,便是王子楚此刻的姿态,也没什么顽强坚守的样子,若是玄阳先生厉喝一声,恐怕他就会是第一个昏倒的。
但这些,应该已经是他能够做到的全部了。
纪墨的手在后面轻轻拍了拍王子楚的后腰——原谅他腿短人矮,能够拍到这个位置而不是更尴尬的臀部,已经是他努力抬高手臂的结果了。
王子楚若惊弓之鸟,被这一拍差点儿没腿软倒地,小腿都在发抖,反应过来是纪墨在拍,又定了定神,低头回了他一个小小的笑容,若自我夸耀,看我表现如何,又像是希望获得再次肯定,让这种抗争不是孤独而绝望的。
“师父别怕,你已经是我师了,便是没有这些拜师礼,也是我师。”
纪墨这样安慰着,心中却想,若是玄阳先生坚持拒收拜师礼,他就耍赖把东西堆到大殿上再不理会,他就不信玄阳先生还能给退回家去,那可就是扫面子得罪人了。
纪父再不怎么样,也是个官,起码在他任职期间,是地头蛇没错的,玄阳先生的名声再怎么被吹捧得厉害,也只是个民,这等偏远地方的民,不怕官也不会愿意去得罪官。
玄阳先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化,看着如此明确对自己表达意见的王子楚,想到的却是这孩子刚来的时候,他见过了他的画作,毁掉之后不许他再画,他默默坚持作画的样子,看得人心疼。
然而,即便是那样,他也没敢这般挺起胸膛站在自己面前,反对他的意见,这孩子,似乎天生就缺了一些勇气,总是默默的,透着些怯懦。
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感慨,玄阳先生看着纪墨一叹,这若是换个年龄相当的女子,他恐怕要愤慨哪来的小妖精就这样拐走了他听话的外甥。
现在么……总觉得自己还像是个非要拆散这一对儿的恶人。
摒弃心理上的这点儿别扭,玄阳先生忽而开口问纪墨:“他昨日送你的画作何在?”
纪墨愣了一下,说:“先生放心,我知道不能随便与人看,已经收好了,便是师父也在送我之时叮嘱过了,我记着的。”
“你以后若是都不给人看,那便学吧。——画这些,不与人赏,明珠暗投,何益之有?”捋着须的玄阳先生明明已经同意了,但还忍不住用以前的军师思维发牢骚,不能转化为价值的东西,有什么意义吗?
纪墨拉着王子楚的手,感觉到那手心之中的汗水,朗声道:“明珠之所在,岂因明暗投?花木荣欣欣,无意与人赏。这世间所有,存在即意义。”
玄阳先生轻轻摇头,小孩子的大话,也许再过几年,他就不会这样看了,对提升名气毫无用处的师父,不能出示于人无从炫耀的画作,也许这种坚持也是道,却未必有人能够始终如一。
第259章
“舅舅……同意了?”
直到玄阳先生离开,王子楚都还要倒不倒地站在纪墨身边儿,没回过神来的样子,刚才紧张太过,他的额上全是汗水,这会儿眨眼间落到眼里,蛰得泪水直流,颇显狼狈,便是这般,他还努力睁着眼,回看纪墨,希望得到他的肯定。
“嗯,同意了。先生也是希望我们好的。”
不管这统一战线多么弱不禁风,但那个时候王子楚能够站出来表态,显然才是玄阳先生松口的原因,亲人么,总是这般,也许嘴上会把你骂得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心里头还是希望你好的。
呃,大多数亲人。
“嗯,好,好……”
王子楚拉紧了纪墨的手,从中似乎获得了支持,又或者某种真实感,眼中重新焕发出光彩来,“走,我们去画画。”
志同道合的同道中人的出现,让王子楚又对画画有了极大的热情,步态都有些雀跃,纪墨见状也没反对,本来就是要来学画的,师父更投入,不是正中下怀吗?
一拍即合的两个直接往后面王子楚的院子去了,玄阳先生听到消息,只派人收拾了那些拜师礼,一并收入库中。
这等俗物,是他那个外甥不会理会,也料理不来的。
等到纪父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成了定局,叹一声妇人蠢毒,只道继室之心,排除异己,也没说什么,反而希望进一步拉近跟玄阳先生的关系,既已如此,这等道人,交好也利于扬名。
一直旁听的王子楚身子微微颤抖,目光看向纪墨,一种激荡的情绪忽如其来,让他上前迈出两步,来到纪墨的身边儿,伸出胳膊把人拉到臂弯中,搂着他,护着他,轻颤着,连声音都是颤的,抬头看着玄阳先生,对他说:“我们说好了的,我会教他,我会的都教他,我们说定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