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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开始的铺陈不是如此布局,而是想要画一幅鸟鸣山更幽的景色,直接以溪水为线,铺陈开林木花草,但画着画着,难免觉出画叶片的枯燥来,细细勾勒一片叶子,和勾勒一百余叶子,可不相同,而每一片叶子,还要思考这等布局层叠之下,光从上面斜照下来,该有哪几笔虚化,便是叶子之间可互相遮挡,稍稍俭省几笔,却也让人头秃。

好容易画好了一棵树,纪墨就觉得累了,可能也是站得久,小孩子的身体不那么耐受,额上全是汗水,手心也是潮湿一片,几乎拿不住笔。

换了手握笔,把那只手放在袖上擦了一下汗,方才重新拿起笔继续画,但却不准备画那种宽敞的格局了,后加的院墙为了把之前溪流的部分遮挡住,少不得还要添加一些藤蔓之类的,无中生有弥补溪流和院墙重叠部分多余的黑色。

画画跟写字一样落笔无悔,不是不想悔,而是不能悔,墨色落在纸上,便是覆水难收,再无白色能够遮挡弥补,只能顺着那块儿黑继续下去,若不能想办法遮挡,就要想办法让这块儿黑融于天然。

纪墨以前曾看过一个有关的小故事,有人画画之时落了一滴墨点在纸上,画作已经完成,若是因为墨点毁了一幅画,自己心痛自不必说。他舍不得,便在墨点上巧妙勾勒,硬是勾出了一只苍蝇来。

后来看画的人一度以为苍蝇是真的,于画前反复挥袖,想要将之赶走,直到发现是画出来的,为苍蝇巧思赞叹之外,也不得不赞一声栩栩如生若此了。

墨点还可改苍蝇,蜿蜒的墨色溪流就难以做出同样的变更了,总不能是墙上多了一截溪流来,难道这墙还是透视的?

纪墨便用了藤蔓来掩盖,藤蔓天然就有着同样的蜿蜒特性,蜿蜒逶迤,刚好可以接上溪流转折,如此略添几片叶,画得累了,不去想光线变化如何,只看墙内,便知可以是阴暗角落,如此,叶子也无需叶脉纹路,粗粗勾勒了,晕染些墨色即可。

再有三朵花,错落有致,添加一些鲜活之美,也进一步遮挡溪流笔墨,如此,到了后面,画画的速度反而快了,等到纪墨收笔,回眸,王子楚已经不知画好多久了,正在等着他。

因是约好了,他也不提前过来看,只侧着身,一侧是画一侧是他,斜射之光从窗外而来,让他整个人都在光晕之下,更添柔和,可堪入画。

“可画好了?”

王子楚见他回头,直接问。

“好了,还请师父指点。”

纪墨放下笔,拿着画纸过来,因才画好,怕有些地方,尤其是墨色层叠之处未曾干透,他努力伸展着双臂,让纸张不至于贴蹭在一起,幸好后来一改,画的格局小多了,倒也方便他双臂之间的距离。

王子楚见他拿得费劲儿,忙上去帮了一把,长桌是专门用来作画的长度,两幅画难以并肩,王子楚就把自己那幅拉到一边儿,让一半拖到桌侧自然垂下,把纪墨的画放在了上面。

“且让我先看看师父的。”

纪墨不急着听王子楚点评,王子楚闻言,便把纪墨的画稍稍拉远一些,一手托起自己画作已经垂下的边角,尽量平展,让纪墨观看。

两人没做商议,所画的却都是那第一眼所见之景,不同的是王子楚并没有多此一举添加院墙,采取了纪墨最初所想的格局,直接平铺景色,所画也并非全部,他画画的速度要快一些,从画面这个角度看去,前三四排树木都能算清晰,而这种清晰的程度又略有不同,逐渐变淡的感觉直接拉开了距离,让后面的雾化不是那么突兀。

溪流蜿蜒走向更贴合事实,而不是纪墨那种人为制造波折的急转弯,而这样的事实落在纸面之上,便有了静谧之美。

草木花朵,甚至林中还有隐藏的灰色野兔,纪墨当时都未曾注意到,看到王子楚的画才讶然,努力回忆,仿佛是有个什么在那里,但兔子不动弹,只是嘴嚼草的时候,周围的草也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没发现也正常。

“我还以为他们打猎会把周围的小动物都打了去。”

上午时候,在王子楚和纪墨漫步林前的时候,那另一个护卫去林中转了一圈儿,回来就带着两只野兔,这就给了纪墨一种错觉,附近的野兔必然早就没了,不止野兔,其他的小动物也不会在,否则,他们何必跑到林中打猎,直接在他们面前表现打猎手段不就行了?

此刻回想,却有可能是因为他们知道王子楚爱画画,希望不影响他画画的场面,又或者这种打猎的粗事,不应在贵人面前显露,这才让这只野兔幸存下来。

“哪里可能都打了去,这山那么大。”王子楚理解的意思跟纪墨的意思就有相差了。

他一开始的铺陈不是如此布局,而是想要画一幅鸟鸣山更幽的景色,直接以溪水为线,铺陈开林木花草,但画着画着,难免觉出画叶片的枯燥来,细细勾勒一片叶子,和勾勒一百余叶子,可不相同,而每一片叶子,还要思考这等布局层叠之下,光从上面斜照下来,该有哪几笔虚化,便是叶子之间可互相遮挡,稍稍俭省几笔,却也让人头秃。